格里查依 雪地 纸上油画 58.3×68.5cm 1963年
中国油画史的开篇,是在苏联群星灿烂很多年了才开始的:1911年西洋归国的周湘创办中国第一所美术学校;1912年刘海粟创办上海图画学术院,并第一次起用人体模特写生;1919年任教育总长的蔡元培先生倡导开办了第一所国立美术学校——北京美术学校,由林风眠担任校长。届时油画在中国才算真正的进入发展期,而且远远落后于俄罗斯绘画的传统。
中国油画的第一个春天是新中国建立之后,苏联作为第一个社会主义国家启蒙老师和老大哥与中国有了亲密的血缘关系,在艺术上进行传承和链接就成为必然。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中国油画史跟苏联绘画史实现了伟大的交叉。列宾等人成为中国油画的“传统”。早期少数留法归来的艺术家也要“重新改造”,师承“苏联”成为主要脉络。画家之间的相互影响以及国家的政策“扶持”,“苏化”——强大的“政府投入”(一方面是外派,另一方面是请进教师。在教育体制上,也系统引进。中国油画教学以契斯恰科夫教学体系为核心,传授观察方法、写生技巧和创作理论。)成为中国油画迅速崛起的重要原因。全山石、罗工柳、靳尚谊、陈逸飞、詹建俊、汤小明等人的名字,提起来厚实敦重。
随着改革开放的继续深化,中国不断的跟世界建立外交关系,在艺术上,先生们也在不断的吸收不同国家,各种艺术流派的素养。当年的形式主义画风等都得到了平反和鼓励发展。“纯种”在另外一个意义上升华。现在单纯的讨论苏联绘画,或者说俄罗斯血脉,都显得过于脱离实际。对俄罗斯绘画,曾经有过的敌视“情绪”,以及“自卑心理”也得到了正确的看待和调整。
由于中国过去一度的政治导向,从事“艺术为人民服务”的人大多都为“工作”而多多少少的顾及到“艺术”的颜面。带有顺民意的舆论的“伟大”导向性让国内的大批现实主义作品受到了等同于“宣传画”的待遇。“爱屋及乌”,苏派绘画也变成了“为政治服务的艺术”。那些悔恨中国走了弯路的人,以及改革开放之后彻底放松,眼睛里只有“印象派”的艺术家将列宾、苏里科夫、谢洛夫贬为了三流画家。
为什么?道理很好理解:学生很多时候是“自己没学好,就怪老师不行。”杨飞云先生在“黑土大地”俄罗斯油画巡回展的研讨会上发言,说反苏联是“政治情绪”,一针见血。从历史的角度,靳尚谊先生说得很客观:“中国学习西方文化,主要是面向法国和俄罗斯,法国和俄罗斯虽然是不同的国家,但是油画的传统是同一个,那就是意大利的传统,所以欧洲国家油画全是意大利传过去的。”“50年代中央美院,由学生到老师,全在研究基础。因为大家对素描,对油画色彩都不清楚,到55年以后我们到油画训练班,马克西莫夫才告诉我们油画怎么搞,构图怎么搞,程序什么样,怎么收集素材,怎么定稿,包括色彩、写生,怎么完成一整套模式。那是1957年,我才知道油画的创作过程,情节性绘画怎么搞也是到那时才知道。”靳尚谊教出了那么多的学生,他说出了他的老师是谁,他老师的老师又是谁。一个人的素养不一定是一个老师给的,有些人跟了某位老师学,可能还拜了祖师爷作老师。上了大学,就说中学的老师不行,这样的观点有点不可信。
老师究竟好不好?从学术的角度,詹建俊给予了俄罗斯绘画平反:“林先生的收藏我看了以后很激动,我觉得在这些藏品里头,有很多值得研究和学习的,它体现了我们以前对于俄罗斯前一段的错误认识,一种片面性看法,觉得俄罗斯画大部分属于写实主义、现实主义,政治性、艺术手法很缺乏艺术本性、很缺乏艺术魅力,只是把客观写实的画下来,所以觉得好像俄罗斯画派就是这样一种超生活的,是反映生活的,这其实都是误解。”
[NextPage]对于一个学生而言,上哪一所大学,并不决定他的未来。油画作为一门学科,丰富而多元,全球化的今天,学术的开放性让历史和传统拉成了一条平行线。如果说,口传、眼观和耳闻就可以形成师承,那么老师在今天,已经是一个比较宽泛,可以模糊的概念,只是谁好就跟谁学,这完全取决于学生的态度。比如,詹建俊先生说:“像马雷斯还有尼基奇的作品之前都没有见过,但是很精彩。马雷斯水彩画的厚度那么饱满,而且艺术风格之间,很多东西我觉得是中国水彩里没有一个能相比的。中国水彩有共同趋势,就是模拟表面的生活现象,转换成艺术家独特语言的比较少,所以我就批评我们现在太照片化了,这次展出作品里你找不到用照片画的。”如果詹教授要学画水彩,他就会选马雷斯做老师,或者,以后就可以说詹教授的水彩画受了马雷斯的影响。朝戈在看展览中,就分析了伊凡诺夫和科尔日夫的作品,他对伊凡诺夫的评价是“他的风景画,和宗教艺术发生一些关系,我认为他是这块体系最重要的之一。它的语言摆脱了后来的现实主义,而且它有一种俄罗斯人比较大方的自由手段,不是那么戏剧化,同时也有俄罗斯的诗意。这个人能用更加浓厚的情感,以不同的表达方式表达出来。”朝戈一直想追求的不就是这样子的吗?他们如果能够见面,应该会喝上一杯。
一个人的成长总是受到各种各样的影响。受谁的影响最终变得不太重要,重要的是你是否足够好。青出于蓝是否胜于蓝?杨飞云先生说:“这些作品有很多是自己身边的,或者自己探索的作品,这些对于学习,或者对于油画艺术走到今天,意义是格外重要的。油画色彩,还有油画真正表现力和特性,特别是在油画要发展下去的这个关键时期,拿这一批东西来展,我觉得最重要的是能针对当下的中国油画未来走向,提供一个很好的借鉴。”靳尚谊先生说:“到了现在我们风格相当多样化,关键艺术也存在了,比以前成熟多了,也有很多不如50年代的,从创作到技术不如50年代。但是也有很多比50年代好的,组织画面能力强了,但表达重要主题不清楚了。50年代虽然很多技术问题,但是很多精良东西都存在着。那么这些年最大变化就是多元化走得非常快,但是问题很多。”
历史的车轮进入到了“当代艺术”,艺术家面对着一个全新的挑战,一方面要对画面语言有所要求,另一方面对作品自身的文化角色和道德境界都有着更高的要求。好处是全球化的时代,艺术家对于艺术史比以往的任何一个时代的艺术家,都有着更多的认识和更加客观的判断。提示和肯定俄罗斯现实主义绘画的地位,并非是要任何人去顶礼膜拜,而是分析和分享他们的长处。过往的中国油画史有如历史一样,不是偏左即是偏右,在今天面对当代艺术的时候也有这样的倾向。要避免艺术欣赏和创作非左即右的道路,重蹈历史的覆辙。20世纪的艺术史被书写为一系列艺术的潮流,后者不断取代前者的运动,这样的观点也需要修正。艺术家以个体的生命证明,好的艺术总能穿越历史的时空傲放枝头。
在第一次展览的研讨会上余丁说:风格是每个人的事情,但是除了风格以外还有水平,一个人的水平高低,是决定这个艺术高低的一个标准,按通俗的话就是基本功,有造型能力、素描能力、色彩能力、情感表达等等。通过观看这批俄罗斯的收藏,看到的是高水平的艺术表达,真正去做艺术的除了你的创新能力以外,实际上还应该有一定水平才能够留下。我们看这一批收藏里面,很多艺术家的作品是从现实主义走出来,与现代主义的很多因素溶解在一起,也就是说实际上是现实主义和现代主义的交融。”“风格”只是一时一地,随着潮流而动。不变的是“语言 ”。语言是绘画的核心。
19世纪末和20世纪上半叶,不管从语言、色彩、造型还是精神的层面来评价,以列宾、苏里科夫、列维坦、约干松等人为代表的俄罗斯绘画都是艺术城堡中的典范之作。我一直相信,不管艺术怎么发展变革,就绘画这一领域而言,在诸多的绘画流派中,现实主义绘画都是西方美术长河的大动脉,他滋养和繁殖其它的绘画流派,所有的艺术门类都能从中获得灵感。也只有现实主义绘画,能够满足人们对艺术的不同层次的审美需求。
(实习编辑:符素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