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示一个国家美术的国际影响,既是我们在经济腾飞之后一种水到渠成的要求,也是特别需要深入的战略考虑和整体部署的大工程。以今天中国的国际影响而言,当然已完全是今非昔比了,而且发展的势头也依然令人乐观。可是,美术在国家的国际影响中是否就是适得其所的一部分,不免是令人疑虑的,特别是涉及当代中国社会生活与心态的美术创作,更是缺乏在国际平台的有力展示。
事实上,有关当代中国美术的国际面貌,其实多少是有一种“被当代”的味道的——在很大程度上,我们对什么是最能凸显今天的中国精神的作品偏偏失去了应有的话语权,或是没有足够的评判力度,反而是他者的眼光甚至偏见在某些国际场合中起着决定作用。因而,无论是国际展览的组织还是相应批评的拿捏,现在似乎都带有一种令人不安的盲从与困惑。这也就是为什么不少驻外使领馆的人员常常抱怨有些来自国内的美术展览“实在不敢恭维”的一个原因。从某种意义上说,这种“被当代”具有浓厚的后殖民主义的色彩,是很不正常的现象。
我们的驻外机构比我们在国内的人会更加敏感于国外的文化氛围,同时也有一种中国的当代美术应该是什么样的强烈期许。他们对中国当代美术或许不是内行人,但是,国外观众的反应与评价,以及由此形成的对当代中国的印象如何,他们却是相当有发言权的。当然,出国的展览各有不同,不能一概而论,但是,如果说中国美术的“当代性”是什么,确实成了一个弄不明白的问题,既没有在理论上做出有足够说服力的表述,也没有通过具体的展事成功地具现这种当代性的特征,那么,我们面临的任务就显得十分迫切、重要和艰巨了。为此,特别建议中国美协先就近年来各种各样的有关中国当代美术的展览做一个甚至一系列广泛而又有水准的调研,比较客观地了解中国当代美术在国外展览的成败得失,然后在这一基础上再组织力量研讨相应的战略思考、对策和方法,真正在专业规划与指导的层面上,为今后当代中国美术的国际形象的确立和提升把握好大方向,诸如确定基本的美学取向、遴选有水准的作品,同时寻找特定的方式和平台卓有成效地实施具体的国际展览计划。
如何有针对性地适应国外观众对于来自海外的临时性大展的期待,把中国美术的展事办成当地的一大文化事件,形成影响深远的接受效应?
首先,以往仅仅展示“当代的”、“开放的”美术作品,往往由于缺乏一种文化脉络的必要铺垫,有可能强化国外观众自觉不自觉地对展览进行意识形态式的读解倾向,这样的话,就难以理悟当代中国美术(尤其是屡屡出国的中国画)所具有的活的、长久的生命力。事实上,目前我们个别的孔子学院把中国人现在已经不沉浸其中的生活与文化的形态作为表演和教学的内容,不仅显得外在、生硬,而且也误导了一般的外国人。我们确实要把具有活的生命力的艺术以及与当代的关联展示出来。如果有充分的上下文关系来凸显中国当代美术所依凭的历史悠久的文化传统、独特的美学操持以及蕴涵的现实底蕴,那么,在一种多少有点历史敬畏感的情绪引导下,国外观众对中国当代美术的认知就会有本质的不同。在我的印象中,1998年在美国纽约古根海姆博物馆举办的“中华5000年文明艺术展”就是一个罕见的成功之例,其中中方坚持的凸显中华文明艺术自古至今的整体风采的设想,不仅使得美方原先提出的平庸而且杂乱的展览策划黯然失色,而且也令人印象至深地对中国现代美术(譬如现代版画)的卓然风采啧啧称奇。因而,如何用心打破古今,设计出国展览的崭新格局,是大有学问的。
其次,除了反映中国当代社会与文化生活的内容要求之外,艺术作品相关的制高点(历史、美学和艺术技巧等)一定也是题中之义,否则就只能是低人一手,而断无让人眼睛为之一亮的艺术力量。或许有人会比较悲观地认为,只有那些有国粹背景的艺术样式才有驰骋国际展览天地的底气,其实,这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在书法方面,中国人曾经有过的创造无人可及;但是,在当代书法方面,日本的崛起却让我们变得有点紧张。同样,陶瓷算是最中国的文化创造,但是,我们如今能小觑德国的艺术陶瓷吗?艺术样式本身不是唯一的依据,关键在于如何艺术地凸显当代中国现实的深度以及当代中国人的精神特质。
我们必须清醒地意识到,目前中国当代美术的国际影响还不是一种伸手可及的目标,需要的是中国艺术家和批评家坚持不懈的思究和搏取。
(编辑:李锦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