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家激发其创作之源的方式是多种多样的,源头一旦被开启,他便进入某一相对自由的创作阶段。源头开启前后,艺术家的创作状态乃至生活状态迥然有别:开启前,艺术家尚处于摸索阶段,对自我发展方向处于懵懂状态,对艺术世界缺少判断能力,是模仿者和追随者;开启后,艺术家独立意识形成,成为自我艺术观的实践者,是自我发展方向的坚持者,对艺术世界有了自我评价标准,成为拥有独立眼光、独立思维、独立创作样式的艺术家。开启“源头”的方式有很多种,大体可以分为两类:一种是借助某种机缘,实现突变;另一种是渐变式的自然涌动,顺理成章。
“机缘”多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机缘石头之于六祖,祖知彼机缘不在此,指见青原而大悟;丹霞之于马祖,亦复以机缘不在此,指见石头而大悟;乃至临济之自黄檗而大愚,惠明之自黄梅而曹溪,皆然也。”正是讲述的这个道理,这些佛教典故从侧面也印证了“机缘”的重要性。1982年3月27日 中国美协和中国美术馆联合举办美国哈默藏画500年名画原作展览在中国美术馆开幕。1982年4月13日-5月5日,德意志联邦共和国表现主义油画展览在北京举办。毛旭辉来北京看了这两个展览,受到很大刺激。哈默藏画展消除了印刷品对他的长期欺骗,他终于知道了油画的质感,认识到大师都是非常质朴的。德国表现主义的绘画则完全不同,非常直接,不安、扭曲以及苦涩的东西都涌现了上来,这些东西加速了毛旭辉的艺术观念的确立,并和西南艺术群体的表现主义倾向形成了某种关联。
艺术家伊慧与毛旭辉不同,她开启创作“源头”并非基于某个“机缘”,而是生命活力的自然涌动。将其激活为“源头活水”的因素,正是她的通达开朗的心态、细腻多情的秉性、坦白直露的欲望、争强好胜的性格。这些看似与“艺术”无关的因素,却是艺术家的本真所在,她坦露的本真与她的艺术创作之间形成了无隔阂的直接关联,正因为了无隔阂,她的艺术源头秉承自然而涌动,她只需将借助艺术创作进行“疏导”,而不是在顾影自怜、自怨自艾中,或者在怨声载道、愤世嫉俗中白白浪费青春。而上述两种态度,正是女性艺术家,乃至女性在当下社会的主要态度。这两种思维的基点还均是以男性作为主导的社会为前提的,更深处是对男性主导社会模式的认同。前者无可奈何,自愿于传统女性角色;后者事事剑拔弩张,把自己变得更像一个男人,给人以虚张声势、无中生有的感觉。如果女性无法提供一种作为强者的另类模式,她只是在重复原有性别划分和定位,并以自己的方式进行加强,无非做了性别群体的置换罢了,并没有动摇男性/女性二元对立这一更深层的问题。
正如中/西、古/今、传统/前卫等一系列的二元对立问题一样,男性/女性这一二元对立问题的解决,绝不可能是一方对另一方的压倒,而只能是基于自我特征之上的自足发展。伊慧了解自己的本性、本心,并勇于承认,使其变为作品的主题,作品风格的基调。在现实社会中,敢于承认真实的自己是需要勇气的,而只有敢于承认,才可能真正面对自己的生死爱欲,也才可能用自己的方式在现实社会中去实现它,在作品世界中去表现它。
与在现实中捭阖纵横,以其自立超越男性/女性二元对立的伊慧相呼应,画布前的伊慧活力迸发,以写意性的笔触展现了一个“另类”女性的自我阐释和现代都市经验。她的自立使她不再顾影自怜或愤世嫉俗,而是在自我肯定的前提下,更多地深入挖掘自己的身心。在社会题材大行其道的当下,伊慧以一种近乎个人呓语的方式,在画面中成功塑造了以自我为中心的个人意象。她的色彩斑斓的写意笔触,与其身心经历为核心的隐晦主题相呼应,在大众避之不迭的敏感话题中,她的画面通过对女性身体的流露、遮蔽、描画、臆想,表达着自己的兴奋、快乐、愤懑和困惑。
一个人在社会中真正实现自己不易,在作品中真正表现自已也不易。伊慧在现实奋斗中的成功和在艺术探索中的推进综合为另外一种可能性,这种可能性对女性艺术家,或许对所有艺术家都会有所裨益。
(编辑:李九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