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ari Ward。图片:致谢立木画廊
采访者:Joe Zhu
受访者:Nari Ward
Nari Ward度过了非同寻常的一年。这位牙买加出生的艺术家刚刚完成了在纽约的首次机构个展“G.O.A.T. again”,在皇后区苏格拉底雕塑公园展出了一系列户外雕塑;又在上西区纽约历史协会完成了委托创作作品《We Are The People》(2012);他的巡回展览“Nari Ward:Sun Splashed”也来到了波士顿当代艺术学院(ICA),展期至2017年9月4日。
这些本来足够让这家伙忙一阵了,但不知疲倦的Ward又准备起了下个月在立木画廊开幕的个展“TILL LIT”,这也是他与该画廊的第四次合作。展览将呈现艺术家从雕塑、装置到混合媒介油画等诸多最新创作。
以集合艺术及雕塑作品闻名的Ward,最近却把一些精力放在了平面画面的多种可能性上。他从马克·罗斯科(Mark Rothko)富有深思的抽象作品中撷取灵感,但仍旧保持了使用非常规材料和现成品的创作风格。这些被称作“till”的绘画是他对新材料探索的结果,其中使用了美元钞票、空的收款抽屉、丙烯颜料、以及酒精超标的朗姆酒等材料。(展览第二部分“lit”展出的一系列雕塑作品是从哈林区警察瞭望塔上得到的灵感,但在采访时还未能见得作品的真身。)
Ward把艺术视作资本主义与精神世界之间的桥梁,通过他的“till”绘画将艺术的价值结构复杂化。他将美元钞票的外沿裁出来,然后将它们叠放在画布上进行拼帖,再将空的收款抽屉放置在画布的正中间。他以此表达了这件作品在社会当中的使用价值。另外,作为作品的一部分,Ward与立木画廊还将把部分销售所得捐赠给帮助纽约艾滋病患以及流浪汉的公益组织Housing Works。
artnet新闻最近走访了Ward位于哈林区的工作室,与他讨论了新的作品、他自己的社群定位、以及他是如何对所得材料进行物质及精神层面的双重转化的。
Nari Ward,《Royal》(局部),2017年。图片:致谢立木画廊
记者:谈谈你的这些新作“till”油画吧。你是如何产生这个想法的。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与你之前的作品很不一样,不是吗?
Ward:有很多不同也有不少相似的地方。但是与这些新作有着直接联系的是“Sugar Hill Smiles”(2014)这个由No Longer Empty在2014年组织的项目。在那件作品里,我希望捕捉到北哈林区Sugar Hill社区里人们的笑容。我拿了一些小的罐子,然后在每个罐子底部放上一面镜子。我在街角放了一个架子,让人们向里看然后微笑,再把罐子封上。后来,这些罐装的微笑被卖掉,为Broadway Housing Communities (BHC)组织筹款,以帮助纽约低收入家庭的居住问题。
另外,这些收益也被用于支持这个区域的一栋廉价住房项目Sugar Hill Project,同时受益的还有开在该楼内的Sugar Hill儿童艺术与故事博物馆下的各艺术项目。所以这种循环模式对我很有触动,更与真实世界有所交流。这是一种活动,但也具备社会转化性。
记者:明白了。所以Sugar Hill Smiles就是“till”绘画的前身,是一种回馈社区的方式。尤其是你与立木画廊也宣布了将把销售所得部分捐赠给致力于帮助纽约艾滋病患以及流浪汉的公益组织Housing Works。
Ward:从一开始就该这么做。我不知道画廊是怎么说的,反正我一直都尽力促进这件事的成形。只是我们需要协商出一个共识来,从而在同一个体系下最大化我们的努力成果。关键在于“till”系列能够如何实现对于社区的回馈作用。
我使用美元是为了更加接近上述理念。钱变成了这件作品的创作材料,我需要思考的是如何在保持其原有价值的情况下使用它。我的办法是使用激光切割来切下纸币最边缘的部分,而纸币依然可以使用。这很像是精细的外科手术。
记者:这些被切掉的边缘有多窄?
Ward:你可以看这里。(指着激光切割机)大概是十六分之一英寸。钞票会变得有点奇怪,显得哪里不大对劲。(笑)毕竟我们用的都是一美元而不是二十美元,出了错倒还不至于太紧张。我在乎的是纸币在形式上的熟悉感。完成之后,我希望大家会真的有观看的欲望,能够注意到那些平时不会注意的东西。这也算是对于废物利用的讨论吧。
记者: 但是这些作品与你以往的创作不一样。它们本质上说还是绘画,而绘画对你来说是个新东西。
Ward:我想说我不是画家,而是一个参与者。但这很有趣,因为绘画的传统是如此深入人心。这与使用那些有着原本要求、规则和历史的既有物件进行创作很不一样。它们会将你引入一个旅程。
这也是我为什么会对在一美元钞票边缘做功夫感到兴奋的原因。我收集到了这些有趣的材料,希望用它们来表达些东西。当我意识到使用收款抽屉的时候,这件作品就变得真正有形式感、雕塑感。
记者:所以在引入收款抽屉作为作品的核心之前,你首先是在用美元钞票的边缘做创作?
Ward:我想的是钱与精神世界、两者之间如何产生了交集、以及它们是如何被赋予了权力。这是一种具有神性的关联。我记得最近去佩斯画廊看罗斯科的一幅画。展览很棒,但佩斯画廊是一个大牌画廊,一个盈利场所。我一边想着这些散发着灵性的画,而一旁的保安则在边上盯着我。
我不得不有意地在体验这种宗教感的时候开始解剖其中暗藏的经济问题。当时,我在想:“哇,这很有趣。”所以我一开始就是想试着创造一些发亮的边缘,在抽屉里也加上这些铜、金、银色的边缘。而最终的结果是,抽屉里是空的,一片空洞。
Nari Ward,《Royal》(局部),2017。图片:致谢立木画廊
记者:这就好像与Sugar Hill 没用的罐头被赋予了一定的意义与社会重要性产生了联系。我想问——你收集东西,经常使用被抛弃的材料(比如消防水管,婴儿车,瓶子,鞋带,球拍)。收款抽屉为什么符合这样的要求?或者你是如何找到这一物件的?
Ward:这很奇怪。现在所有的东西都是通过互联网完成的。我就像是eBay上的疯子。(笑)我就在里面找,砍价。我觉得“这很有趣!”但同时我有点生eBay的气,因为人们之前都是将这些东西当垃圾的!它让那些使用废旧物品的艺术家日子不好过了。
我买了一堆收款抽屉,然后我根据它们的外观做出了一些美学方面的决策:是不是生锈了,有没有发黑什么的。
记者:所以抽屉的实际颜色决定了画面的配色?
Ward:配色,对,还有我要花多少力气来创作那些围绕着它们的纹路。如果有一个非常黑的,那么我就要做好平衡,决定周围的图案应该怎么样。我对这个很感兴趣。所以在某个时间,我一直在被抽屉驱动着,被它们的材质和颜色所影响。
记者:我听说你在里面还用了白朗姆酒。这是怎么回事?
Ward:这很重要!(笑)我是在这玩意里长大的。
记者:Oh, 竟然是Wray and Nephew朗姆酒!这东西很危险。
Ward:它很可口。我的叔叔用它来治百病!(笑)“来!”他会这样招呼着,然后用一点朗姆酒来轻拍你的脑袋。他把混合的香料和大麻浸泡在朗姆里,而且他会用这东西来治疗你任何小毛小病。所以朗姆酒表明了“till”项目当中的精神性。我会在酒里加一点银色或者金色的颜料,然后撒在画面上。我是在给每件作品开光。
记者:这变成了仪式。
Ward:对。对我来说这是将个人化、仪式化的内容带入了绘画的结构种。
记者:个人化,但也是形式化。
Ward:完全正确。这很棒,因为我走进这儿就可以闻到:朗姆酒!有时候我去工作室就是为了闻味道,这种独特而甜蜜的味道。通常这会触发我的一些回忆——酒吧,与朋友和家人一起。这让我很开心。
Nari Ward,《Royal Alpha》,2017,美钞边缘,丙烯,不可消除墨水,超标白朗姆酒,以及旧收款抽屉。图片:致谢立木画廊
记者:我想再谈一谈你将回馈社会作为你作品理念的一部分。这让我想到了马克·布拉德福德,用他成功艺术家的身份通过卖作品为自己在家乡洛杉矶的慈善项目Art + Practice筹款。我想知道,你的作品是否与他的方式有相同的地方,或者,你是否会认同他“社会抽象”——也就是有着社会与政治意味的抽象作品的说法?
Ward:我觉得马克将两个东西分开了:一方面是他的作品,另一方面则是他作出的道德判断,用无限资源去帮助自己的社区。我认为,即便你可以将这两个概念结合在一起,他实际上还是在利用自己的名望来为自己的社会实践筹集资本。我认为,相比当代艺术圈的普通知名艺术家,有色人种艺术家必须要更加有责任感。
做艺术从很多方面都是很幸运的事情。如果你有资源,你就应该去找到一个能够尽可能帮助更多人的方法。有时候一些人通过帮助年轻艺术家的方式来完成这一目的。对我来说,这总是关于美术馆——因为这是我拿手的事情——以及社区。如何在这两个世界之间平衡,构建桥梁,这是我想要追求的事情。
Nari Ward,《Royal》,2017。美钞边缘,丙烯,不可消除墨水,超标白朗姆酒,以及旧收款抽屉。图片:致谢立木画廊
记者:这很有趣。我想知道这是否也是你即将开幕的展览新闻稿这样说的原因:“虽然有着政治的思考,Ward并非异见分子,而是一位炼金师。他去除了经济交易中的一小部分,向艺术创作中发生的社会转化加入了可触的实体价值。”你能说说是否被定义为一个“激进主义者”对你意味着什么吗?
Ward:我很尊重激进主义者这个说法或是标签。我上周在波士顿与Tania Bruguera聊天,她称自己为“artivist。”我觉得这是很天才的说法。我说,“大姐,你真牛逼!”有时候我会对一个项目的转化、它的意义、它在历史与当代文化对话之间引发的共鸣、以及它在社区中的重要性而感到激动。我会因此被吸引。
有时候我会想让一个项目以表演的形式做更多的事情,这也许会带来更多的收入或者变化。但是我并不觉得我可以两方面兼顾。我在想办法找到兼顾两者的方式。然而我关注的是,如何创作既神秘又同时与广泛的社会关注有联系的作品。所以从某些层面上说,这是一种炼金术。但是这也是我不想把自己放在社会活动分子/激进主义者角色里的原因。材料的转化才是我感兴趣的东西。
Nari Ward,《Sharp》,2017。美钞边缘,丙烯,不可消除墨水,超标白朗姆酒,以及旧收款抽屉。图片:致谢立木画廊
记者:另外一个我想问的是你与哈林区的关系,以及它作为灵感源泉是如何影响你的作品的。我还在想因为区域中产阶级化所导致哈林区无家可归者人数上升的事情。作为一位在哈林区进行创作的艺术家你是否感觉焦虑?在这里做艺术家意味着什么?特别是现在,Gavin Brown Enterprise以及Elizabeth Dee这样的画廊都在这里扎根。你是如何看待这一问题的?
Ward:Seph Rodney在Hyperallergic上写了一篇关于这个的文章。他觉得这些画廊的到来是很糟糕的事情。大家说的都一样:这些人现在才发现了文化。就好像这样的话题是刚刚被触发的一样。
但这也是为什么我觉得要退一步看的原因。这里的街头生活正面临危机,因为新来的人都在抱怨噪音!但是这是这里文化的一部分。他们会整晚在街头,你要适应这一点。赞美那样的生活方式是很重要的,而找到正确的方式去赞美则是关键。
这很复杂。这与人们的预期有关。有些人带着自己的预期而来,他们觉得自己会与其他人看法一致。
挑战在于如何去调整预期,这样我们才不会失去这里原有的文化——不需要把人赶走,把他们关起来,把社区里的人们当作罪犯来对待。这是哈林区现在面临的最大挑战。
现在最常用的有效手段就是纽约警察局灯塔。将灯光作为安全、守望、以及安保的象征,这与使用城堡、要塞、护城河、骑士没什么两样。这是权力与控制的象征。
所以当这样的事情发生时,你必须要考虑的是其中的复杂性;如何承载这种想法所传递的语言来代替它们本身,这样人们就可以真正地来考虑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你必须要找到一个在暗中工作的方式。要去谈判的话,那你必须要有强烈的社区感,否则不会成功。
“TILL, LIT”
展期:2017年6月2日-8月25日
地点:纽约立木画廊
(编辑:杨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