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家谷文达

　　采访者：李杨雷

　　受访者：谷文达

　　编者按：2016年9月24日上午，由深圳平安金融中心主办的“青山绿水·平安未来” 大型环保公益艺术行动在深圳市会展中心三号馆正式启动。本次活动是谷文达继2014年“第一届大众当代艺术日”艺术项目，佛山市1060名学子集体在一千平米红绸缎上书写行为书法《孝经》之后，又一次在华南实施的大型公共艺术项目。作为“第二届大众当代艺术日”系列的重要组成部分，在活动现场，有1500名穿着印有“青山绿水”白色T恤的儿童，在谷文达的指导下，以科学提炼过的蓝藻水为颜料，在1500平方米的宣纸上现场进行“青山绿水”的巨型画作。

谷文达接受记者专访

　　以艺术的形式 呼吁大众环保

　　问：谷老师您好！首先，这次活动我们看到了命题是“青绿山水画的故事”，您的灵感来源于哪里？核心想表达的是什么？

　　谷文达：“青绿山水画的故事”的灵感来自于蓝藻，我期望借助这样的行为艺术活动可以让大众更深刻认识到环保的重要性。“青山绿水”书法的创意取自我的“简词典”，将“青山”与“绿水”每两字简化成一“简词”，传达出人文与自然的不可分割性。这次活动把被视为污染物的蓝藻，经过科学加工提炼成食品级的安全颜料，传达变废为宝的循环利用理念，同时亦是借由艺术的方式从孩童做起，以呼吁公众的环保意识，关注我们赖以生存的青山绿水。

活动现场

谷文达在现场书写“青山绿水”

　　问：“大众当代艺术日”已经举办了两届了，让您持续的做下去的信念是什么？您的艺术宗旨是什么？

　　谷文达：一个是关注传统，实际上也是在关注传统的情况下关注当代，让大众参与到当代艺术中，使大众受到启发并影响他们的生活是我持续要做的事，譬如说我们对信仰价值的观念，对家庭的概念。我想当代艺术最重要的是你必须代表这个时代，代表你在生存，作品假如说能作为一个代表，那你的作品就是有意义的，于此也能载入史册。

　　“艺术宗旨”是一个很难概括的事情，艺术宗旨实际上也不只是一个，我感觉没有一个最后目的，我的过程本身就是目的，这个宗旨在我生活经历以及创作的过程中，就是寻求一种对自我的一个挑战，然后怎样做到平衡，这也是我一生在磨合的。每个艺术家的生活经历都有所不同，比如我受到社会主义教育后，又去了极端资本主义的纽约，作为一个中国人，跑了这么多“码头”，这就是一种对比，我的生活可以称之为“双核生活”。我经常到的两个地方就是美国纽约和中国上海。

　　简词典《青山绿水》水墨画，是这次活动的灵感来源 简词典《青山绿水》水墨画，是这次活动的灵感来源

　　站在当下看“历史”

　　问：您受到社会主义教育后，又去了极端资本主义的纽约，我们很好奇您刚到美国时，生活状态是怎样的？

　　谷文达：80年代中国很穷，在我离开中国的时候，家庭条件也不好，我没有拿父母一分钱，自己就独自闯了出去。不像现在的80、90后，家庭条件都还不错。我还是很幸运的，当我到美国后就结识了美国的收藏家，在某些方面他们给了我支持，就是在我最艰苦的时候，我也一直维持做一个独立自由的艺术家。

　　问：在美国时，当你的作品被西方认可后，你有没有想到回国？因为我们也是看到你2000年以后，才更多的在中国做展览活动。

　　谷文达：这和当时中国的环境有关，因为我自己朦胧的感觉，当然没有那么清楚，我感觉2000年是一个节点，中国政府对当代文化艺术开始妥协、接受和支持，至今，我想现在是一个比任何时候都好的一个状态。

　　问：您现在创作过程中，思考最多的因素是哪些？

　　谷文达：思考最多的因素就是艺术家的社会责任，我现在想的并不是做好作品后期待一个画廊来采购，或者推荐你进入艺术市场，进入拍卖行，我希望我的作品本身就是一个价值体系，一个经济体系。

　　问：曾今国外有很多评论家说您是从中国传统中走出来的具有代表性的前卫中国艺术家。你如何看待他们的评价？

　　谷文达：他们可能是从不同的角度和文化属性看待问题，但是我现在回顾很多过去的东西，尽管在那个时代它有它的价值，但是我现在来回顾它的话，我感觉那个时候是完全不成熟的。也就是像你现在回顾早期的改革开放，那就是原始的工业，原始的资本积累。85美术运动，就是一个原始资本积累，文化资本积累，还需要有很长一段时间来进行调整。其实现在说前卫是个很荒诞的事，我一直都在前卫艺术的浪潮里，因为最早的85美术运动，我作为一个代表人物，其实我一直在寻求一突破与融合。但是到现在，艺术有内因和外因，我的作品里面就存在这种双向性。比如，和企业合作，在某种意义上，双方既是合作又是一种妥协。在这种妥协下，双方可以更好的呈现出艺术中的外因。假如没有这个企业的妥协和支持，这样大型的艺术活动可能很难呈现。

　　多重文化属性下的艺术评判标准

　　问：在艺术创作上你有过焦虑和压力吗？如果有，表现在哪方面？

　　谷文达：压力肯定是有的，压力是我的性格造成的。假如这个压力没有了，我就应该退休了。这个压力从85那时就一直都有，我作为一个个体艺术家，我面对这么多群体，怎么样使自己做到鹤立鸡群，它就是一个压力。这个压力实际上很简单，其实你平衡你的专业创作的位置在哪里，你生活的状态在哪个位置上。我想有压力，那就是你处在一个运动状态，处在一个还在朝前走的状态。

　　问：其实每个人都有一个艺术评判标准，你又有着多个国家游历和生活的经历，那么在这种多重文化属性下，您在艺术上有一个怎样的评判标准？

　　谷文达：其实我判断有几个方法，作为艺术家的角度我会从经济价值、流行程度、艺术的名气、作品的观念、作品的形式等进行理想综合的评判。

　　问：作为中国实验水墨的先驱，我们想听听您如何看待现在中国的当代水墨发展？

　　谷文达：中国的当代水墨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它是一个自完善的系统。中国水墨本身里面分了好几个方面。比如说我就是个另类，因为我很早就切入到当代艺术的系统中进行研究，同时在做水墨实验。其他的只有几个少数在做当代艺术的人肯切入，譬如说徐冰、蔡国强，他们的创作中都通过中国元素展开思考。其实，我们现在所说的当代艺术本身的概念还不完善，大家对水墨理解的程度还不一样，应该学习一下现在著名的几位日本艺术家，思考他对他们自己本身的传统是怎么理解的，我们可以做一个借鉴。或者是韩国的艺术家，在某种程度上，他们比我们成熟，但是我们有比他们大的体量，却我们在某种意义上没有他们那个高度。

　　引导是最好的艺术批评和推动方式

　　问：其实这就是艺术和商业的关系，如果艺术家的很多想法和观念，没有这些机构、政府的支持，很难去实施。那么艺术家如何通过商业合作转化呢？

　　谷文达：是的。问题的关键正是一个企业的资源如何转化，这种转化并不是企业给我多少钱做一次艺术活动，或者收藏我的作品，而是有意义的是，我看到企业能做到什么，譬如，这个蓝藻水池是一个敏感主题，但是企业把它引导得非常好，他们捐献了100万，然后做成平安学校的净水器，那就是把有争议的一个敏感主题，变成一个很好的转化。这就是我要做的，就是你怎么样应用它的资源和主题进行转化。所以我现在说，在我们当下，引导是最好的艺术批评。你纯粹地谩骂，或者是争斗，最后结果两败俱伤的，一点意义都没有。

　　问：85美术新潮对中国当代艺术，甚至对您都有着重要的意义，现在如果回顾它，您现在是什么感觉？

　　谷文达：从客观衡量上来说，确实85美术运动对中国当代艺术的发展起着至关重要的作品，实际上也是一个起源。从任何一个角度的历史时期上来看，它都留下一个痕迹。不论如何，不管它的粗糙还是它的原始，对中国三十年的发展或者对将来，它都是一个里程碑。对我来说，实际上我是一个幸运儿，我发生在那个时代，那个时代也需要我。

　　谈青年人的生活状态——存在即合理

　　问：其实在现代随着经济、科技快速的发展，现在的青年人越来越多地把时间花费在手机上。也有很多人开始担忧青年人的未来，甚至是对中国传统文化继承上的担忧，您如何看待这样现象呢？

　　谷文达：我感觉一切都是客观正常的。从黑格尔的角度来说，一切存在都是合理的。假如他不合理他会改变。总有一天他会感觉他失去了什么东西，任何一个新的科学发展，新的便利都会带来某种负面作用。那个时候他自己会纠正，用不着担心的。有人担心中国自己的传统文化丢失，其实是不会丢失的。西方的东西掌握得越全面，青年人就越会走到前面，越会把自己的文化重新来梳理，重新拿出来，作为一个经典来膜拜的。日本已经说明了问题，所以用不着任何担心的。

　　譬如说我们现在全体进入一个影像时代，一个数码时代，一个手机时代，这个我感觉是客观的。中国因为他的不成熟，他会非常偏执一个方面，或者丢掉另一个方面。这个会几经周折之后会达到一种平衡。

　　问：最后作为一个前辈，能不能给我们中国的青年艺术家一些忠告或者建议？

　　谷文达：从艺术角度来说，第一，你对这个社会，对你的生存要有一个真实态度。第二，就是你要使你作品有它的价值，就必须是反映这个时代的。

　　大型艺术作品《西游记》将于11月亮相上海

　　问：这次活动举行完之后，你接下来有什么安排？

　　谷文达：好多项目，接下来就是11月我在上海21世纪民生美术馆举办的个展《西游记》，那个展览并不是回顾展，展览其中一部分会集中呈现我以前的一些文献资料，以及我的新作品“西游记”将亮相，这件作品用一圈金色的脚手架把世博会的法国馆整体包裹起来，然后上面会挂上25000个八彩灯笼组成一个花果山、火焰山，由于这个工程的体量巨大，目前还在与政府走相关的流程。

　　问：作品中为什么会采用八彩灯笼，和前年你在佛山的作品中的红灯笼有什么区别吗？

　　谷文达：佛山那次是小练兵，这次这件作品是巨大的。这次八彩灯笼中有有五个历史性的笑脸：孙悟空的笑脸，蒙娜丽莎的笑脸，埃及女皇的笑脸，还有玛丽莲梦露的笑脸。

　　问：在呈现这件体量巨大的作品过程中，一定很艰难复杂的吧？

　　谷文达：是的。有一个很完整的流程，非常非常累，因为上海去年出过好几件事，比如踩踏事件，大火事件。所以政府在支持文化艺术的同时，还要考虑很多安全问题。

　　问：“西游记”这件作品的灵感是怎么来的？

　　谷文达：灵感实际上，就是永远来源于中国元素，提到中国元素，比如就有京剧脸谱，实际上中国现在的元素已经变了，现在中国元素可以包括手机，可以包括数码，可以包括IP，或者是VR，都可以包括的，就是你得有中国特色而已。你要把中国元素看它是在朝前走的，书法也不是中国原来的艺术，二胡也不是中国自己本身的，中国本身的乐器只有古琴。所以，中国元素实际上都是外来形成的。现在我们也是在外来形成。所以我是看中国元素，是看它的发展，它一直在接收不同的文化磨合。

　　（编辑：杨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