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家崔岫闻在作品前为观众阐述作品
采访者:裴刚
受访者:崔岫闻
2016年5月27日,崔岫闻作为吉莉安·赛克勒女爵士国际艺术家展览项目2016年遴选的艺术家,在北京大学阿瑟·姆·赛克勒考古与艺术博物馆举办的《光》崔岫闻个展。此次展览是吉莉安·赛克勒女爵士国际艺术家展览项目的第四次个展。崔岫闻在介绍这次展览时,把展览概括为两条线索:第一是以生命的四个纬度——身、心、灵、命,每一层在不同的空间,又是对前一层空间的超越,为艺术项目的四个组成部分;第二是不同的媒介——平面、雕塑、装置、影像多媒体,是可以在不同的生命状态及不同的思维空间下自由的运用和表达的。这两个线索互为对应、交织的关系。展览以装置、装置互动、影像、绘画等作品形式组成,作品均由艺术家特别为本次展览新创。代表身、心、灵、命的四个不同空间循序渐进地展开,逐渐深入地思考着生命的轨迹与能量,而展览主题“光”则象征生命的方向和最终目标。从博物馆的入口处的一组软雕塑(身)开始,至庭院内装置拥抱巨大的太湖石(心),通过走廊构建一个22米长的通道(灵),最后进入主展厅,她的画作之一将被解构,并投射到巨大的墙面,以交错的几何形状创建一道眩目的白光(命)。此外,还有代表天地的视频装置。有形的艺术表现和空性的精神内核共同组成完整的作品。对于展览身、心、灵、命四个部分的创作方法和背景如何?此次展览所呈现的状态对于艺术家而言是如何形成的?展览为何被艺术家称为“神秘”的缘起?记者采访了艺术家崔岫闻。
艺术项目背景
记者:“光”艺术项目是如何开始准备的,准备了多久?在北京大学阿瑟·姆·赛克勒考古与艺术博物馆举办这样的当代艺术展是怎样的背景?
崔岫闻:从去年5月27号,到今年5月27日开幕整一年时间。真正开始进入实际推进是从去年的八九月份。
吉莉安·赛克勒女爵士国际艺术家展览项目是,这是第四次,2013、2014曾于北大赛克勒考古艺术博物馆举办过“格尼卡/格尔尼卡”与“幻”,2015年是“基因:血统与家族”。最近五六年,当代艺术成为赛克勒基金会关注的重要内容,他们最早是以考古为主,因为赛克勒本人是医学博士,也是收藏家和慈善家。赛克勒夫人非常喜欢当代艺术,并主持这个基金会。没有主持基金会之前吉莉安·赛克勒女爵士就开始参与基金会的当代艺术收藏。
1986年北京大学赛克勒考古与艺术博物馆是在赛克勒基金会的帮助下奠基的,1993年5月27日正式建成开放。吉莉安·赛克勒女爵士把每年5月27号作为这个当代艺术项目的开幕日。基金会每年都会在全球范围遴选艺术家在北京大学赛克勒考古与艺术博物馆做个展。今年我作为基金会邀请的艺术家。“光”这个展览从5月27号一直展到8月27号,这是一年当中最重要的三个月的时间做当代艺术家的个展。其他的时间可能也会有一些其他的展览计划。
艺术家崔岫闻(后)、策展人Miguel A. Benavides(前)在《光》艺术项目的“身”部分
记者:吉莉安·赛克勒女爵士国际艺术家展览项目选择艺术家的方向或者标准是什么?
崔岫闻:他们的方向就是艺术和文化的融合,呈现人性最本质的内在力量。他的标准第一,就是艺术上有创新;第二,要有深刻的思想和影响力。选择怎样的展览项目是他们开会决定。展览项目的策展人首先要和艺术家沟通交流,基金会的策展人Miguel A. Benavides在我的工作室要跟谈艺术理念、方法、过往的艺术经历,他的助手带着摄像机、照相机、录音设备,谈了几个小时,还不止一次,有了这样的交流之后他们回基金会开会决定,选择哪位艺术家和什么样的艺术项目。这个决定也是很长时间之后,才决定邀请我参加这个展览项目的个展,那次谈话对我来说就像考试一样。
“心”的部分在室外的庭院
觉醒的生命之光
记者:这次展览的主题是怎样定下来的?
崔岫闻:展览的主题是我们共同讨论的,后来有另外几个人一起讨论,又其他意见参与进来,最终定下来“光”这个主题。
记者:这个展览主题和你近期的创作之间的关系是有线索可寻的?
崔岫闻:我觉得是这样的,我现在在想这个问题,这个展览的主题正好与我对生命认知的方向有暗合。目前艺术对我而言是一种生命的呈现方式,是生命本身无形的内在世界中的一个轨迹,而“光”是就这个无形世界轨迹的显现。
另外,艺术作品呈现的是有形的轨迹。这是两个不同的轨迹,我过往所有艺术展览留下的都是有形、看得见、摸得着,即便是无形的影像也是可以看到的,但生命内在的无形世界是完全看不到的,而“光”就是这个无形世界,生命最终要去的地方。
记者:“光”对艺术的重要性,在西方美术史中一直都存在,从古典的“神圣之光”,这时候艺术作品中的“光”不来自于人的视角,而是来自神和圣灵的视角,是超越自然的光。印象派之后开始关注室外自然的光,或者研究是光是什么,光的构成,光这个物质是什么。研究光和人的视觉之间的关系。表现主义中光来自艺术家情感,更主观的自由意志,是从人的角度。这样的光就如同舞台般的光。那个光或者是来自于材料本身去体现出来一种光的效果。好像这次你的这个“光”和物质性或者是神性,隐约的也有相互关联的线索在里面。
崔岫闻:这次的“光”艺术项目中的“光”跟神性有一定的关系。因为光进入无形世界之中,在宗教系统里面光代表着上帝、和平、神、天使;在东方佛教里面代表觉悟,是人觉醒的生命意识,这正好跟我自己这么多年的生命历程是有关的。其实我自己的生命轨迹一直在这个方面走。
吉莉安·赛克勒女爵士与《光》艺术项目的“灵”部分互动
身、心、灵、命
记者:从之前的那些影像作品里,看不到刻意制造的光,那些光来自于物象的内在。从影像作品《真空妙有》系列已经在表达无形的“光”。从内在而不是从表象去观察世界,之后的影像装置和最近的抽象作品,都有表达不可见的无形世界的部分。这次展览的作品以怎样的线索?
崔岫闻:的确是在表达越来越不可见的部分。这次的展览是对无形世界的人性、觉悟之光的集中表达,所以和策展人讨论了很久,才定下来。
展览在最初定方案的时候确实是挺神秘的。神秘到哪儿?有半年时间在定方案,之前做的方案都是为了在国外做的,非常大的一个方案,后来知道是在国内,虽然之前的方案他们也非常认可,但也只能重新调整。策展人就来了北京。他飞过来以后就我们一起去看场地。当我把整个空间的图凭印象勾画出来后,特别惊讶,当时头发都立起来了,这件事简直太神秘了。
为什么太神秘了呢?因为策展人没来之前的一个星期我做了一个梦,小时候在地上画好格子单腿跳‘房子’的游戏。我的思路沿着单腿跳“房子”的路径展开了,它似乎映射了从一个初始生命来到这个世界上,到一个小女孩的成长路径,每一跳都似慢动作展现在眼前,每一跳和下一跳之间都蕴含了太多的生命故事和生命成长的经验。这个空间的结构,好像在一呼一吸之间。就进入一个无形的通道和世界去体验,我想把那个做成一个装置作品,之后我还想做装置,我当时想北京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做。在看了这个场地以后,勾画出记忆中的路线和平面图,可使用面积的结构跟单腿跳‘房子’的结构一模一样,当时非常惊讶。
根据这个场地我快速的重新做了一个方案。展厅的四个部分以身、心、灵、命四个空间来呈现,“身”解决身体和物质空间;心就是心理空间;灵解决精神世界;命是无形的能量世界。策展人觉得很兴奋,特别满意,当时想名字,大概想了一下,再来的时候看到完成的视觉效果,他说超乎他的想象,太喜欢这个方案了,基金会给与了非常大的帮助和支持。
记者:身、心、灵、命。每一个部分是怎样的。用怎样的方式来呈现?
崔岫闻:第一部分“身”,由红黄绿高低错落形成的立方体,外面以绒布包裹的海绵块,人们可以随意自在的坐在上面,与作品互动。“身”是比较物质形态的,这个展览里面身的呈现是因为身体,你要接触,要有互动。所以我们做了一些很好看的方块,几何形状,不同的颜色,之后为了方便跟身体接触我们采取的材料跟沙发一样的色块,可以坐,也可以躺上去,也可以趴上去,它可以当桌子、当凳子也可以当床,是一种自由自在的互动状态。完全打破了看展览的局限性。”
第二部分“心”是在室外的庭院。在庭院中有一块非常有价值的太湖石,据说是米芾家流传下来的太湖石,非常美。这是特别能够代表中国文化的一个象征,我们想在心的层面做一个中西文化的拥抱,互相介入,因此就把模块的实体的部分抽离了,变成了线的框架,框架的中心就是这块太湖石,也就是——心。基本上介于无形和修改形之间,金属框架和太湖石之间发生了一种多维度的互动,包括历史、文化、艺术、视觉、心灵等等。直接可以感受到中西文化的碰撞和视觉上的关系,影响了心理的反映。”
第三部分“灵”的是表达精神空间,是像通道一样的装置,将近30米长光的通道,这个光的通道是由一个个发光的红色框架结构组合而成的,每个框架的外面表面是红色的,里面是发金光的。由于每一个框架结构的角度错位,形成旋转、扭曲的形态,就像是螺旋着延伸向远方的路。人可以在里面走,感受被光拥抱的感受,就是你在光的隧道里的感觉。这是精神的,灵的方面。
《光》艺术项目的“命”部分的抽象绘画
崔岫闻作品《光》艺术项目的“命”部分的对境不断变幻的色彩
第四部分“命”是表达无形的光的世界,是以多媒体影像来表达的。但是以一件抽象绘画,作为我最初学习绘画拿起笔和纸的源头,这件抽象作品是整个展厅仅有这一张画,对面一整面墙也是以高低错落的矩形为基本对境,这张画以投影的形式,放大在对面这些立方体上和画对应,就像它的投射一样,画是3米长,对境是12米长的不同尺度的矩形板,是根据画中的色块形成的立体色块装置。把这张画的颜色全部投射到对面的装置块上,颜色在对面的墙上变幻着,从无色到有色之后又到极白、极亮的循环,代表了无形的无色的世界就是“命”的部分,是无形的能量世界。
在“命”的展厅两侧,还有两个完全遮光的小屋。我也做了两个影像装置,也是根据这个画来的一个彩色的画。之后当你踩到,当它投射在地面上你踩到块的时候会跟你的身体发生感应,就是你不小心掉下去了,那个块就带下去了,感觉像被你踩掉了,这个有点儿高科技的感觉,互动的。
创作方法
记者:为什么会从身、心、灵、命四个部分呈现?是怎样的认识方法来支撑作品的创作观念的产生的?
崔岫闻:这几年,我的思考方法变化特别大。现在每天有固定的时间坐禅,每天坐禅是一种常态。对我现在的创作影响非常大,能够很快的静下来,手稿至少要修十几遍,从一个无形的想法到有形视觉呈现,直至成为一个完整的视觉形态。然后,把手稿以三维的效果图做出来。效果图没问题了,开始进入制作过程。
记者:从2010年大型多媒体装置《神域》开始,你的以装置多媒体的方式,很强调互动性。
崔岫闻:是的,从2010年以后思考方向基本是这样,这次展览的四部分也是当一件作品来考虑的。还要考虑到整体的空间关系和环境的关系,同时这四部分离开这个展厅,在任何一个地方又各自可以独立存在。这其中有我这两年的创作心得,在考虑作品的时候不是某一件某一个局部怎么做,而是整体的考虑。
记者:在这个展览中技术呈现是一个怎样的状态。
崔岫闻:展览中作品的最终结果,最重要的还是艺术家的创造力,但我们的技术支持是一个年轻的创业小团队,他们运用了最先进的技术。工作团队的结构艺术家作为创造力的核心;执行团队有完成技术部分的,还有手工部分制作部分的团队,另外拍摄、协调、对外联系部分的团队。
其实这次基金会的策展人给与非常大的支持,展览工作事务性的工作很大的工作量。艺术家有基金会支持真是太完美了,可以让你的创造力不参加任何杂念很纯粹的从艺术方向上彻底实施,不用考虑任何跟商业有关的所有的因素。
从这次展览的合作中我也有很大的收获,美国工作团队的标准、要求、程序跟国内完全不一样。他们对艺术家在艺术创作方面没有任何限制,更没有商业上的诉求。艺术家的艺术创作一旦要考虑制作成本和商业回报,作品的结果是完全不一样的,这个是分水岭。过了这一关的艺术家才是真正的艺术家,所以这个展览对我来说最大的收获是这一关彻底过了。
记者:这是一次创造力的完整释放?
崔岫闻:对,纯粹的,没有任何干扰,没有任何杂念,包括整个后面工作的推进特别棒,所有的考虑都是在艺术方面的问题,没有从其他方向上考虑过任何问题。
结语
崔岫闻认为“光”的寓意是很深刻的。从这个展览身、心、灵、命这四个部分中,命的空间完全是无形的能量世界。艺术家只有进入这个无形的能量空间,才是对自我真正的超越。
(编辑:杨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