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熊晓翊
高鹏
采访者：熊晓翊
受访者：高鹏
高鹏应该是一个挺感性的人，2014年8月份，这位“全球最年轻的馆长”上任一周年之际，曾感叹说：“想不到可以做满一年，再多做一天都是赚了。”那个时候，他己经度过了上任之初最艰难的适应期，而至2015年年初，当我再次跟他聊天时，他首先拿出了一叠用A4纸打印出来的，长达三十多页的年报。这份年报几乎没有图片，只有文字与数据，详细列清了2014年今日美术馆所有的展览，以及出资筹款情况，美术展所有的活动及参观人数，相关项目、政府扶持单位、赞助商、品牌活动、基础工程建设、理事成员、收藏名录、以及综合创收数据，等等。
年报上方方面面的总结让人感叹一个美术馆工作的庞杂，这也是今日美术馆第一次全方位的向社会公布年报，源于高鹏上任之后希望能够建立起美术馆的透明度，年报参考了美国MOMA的做法。当然，这还是一份不错的年终成绩单，事实与数据证明了高鹏及其团队这一年所做出的努力，今日美术馆完成了有史以来的最佳业绩，同时，“有温度、有能量、有态度”的新形象也正在让今日美术馆——这座中国最有年头的民营美术馆，在高鹏的带领下顺利走向一个全新的转型。
记者：2014年今日美术馆的展览大概帮我们梳理一下。
高鹏：今年“年度的主题展和艺术活动”有五个，包括：《拥抱13’14》，《厉槟源·谁的梦》、《永恒的瞬间：汉内斯·施密德》、崔岫闻《缘系一生 灵魂之爱》、《声觉·朱哲琴声音艺术展》。这五个都是我们自己特别策划的，它们围绕着我给美术馆定下的主题：有温度、有态度、有能量。这些都不是传统的展览，不仅他们本身形式很新，而且每一个项目我都希望能让观众参与进来，让他们真正的融入到艺术当中，这是我特别希望能够实现的一种美术馆氛围，并且希望通过这些多样化的艺术形态让大众觉得原来艺术有这么多种可能性。
今年今日美术馆自筹或合作完成的大型学术群展是4项，个展11个，青年艺术家扶持展览6个，艺术橱窗14个，国际项目 8个等。另外与使馆合作的展览今年也很多，2014年今日美术馆特别推过“国际友好计划”，只要是各国使馆推荐的优秀展览，我们都全力场地支持，并从中选取一个大展资助一定的展览费用。其它展览涉及到美术馆出资或与赞助商合作的情况，在年报里我们都己标明。
“永恒的瞬间：汉内斯·施密德”展览现场
崔岫闻“缘系一生 灵魂之爱”展览现场
第十二届全国美展实验艺术区展览现场
记者：除了展览，其它部分重要的数据也向我们介绍一下吧！
高鹏：新增的馆藏今年一共是增加了17件。参观人数今年破了一个新高：34万，这个还不包含开幕式和教育活动，如果包含那个数字会更高，像朱哲琴这样的声音展，观众需要排队进入。美术馆官方微博的粉丝量是138万，微信是2·2万，我们应该也可以单独成为一个自媒体了。合作的策展人共60人，其中国内策展人53人，国外策展人7人。文化教育活动共计60场次，参与人数8390人。儿童及家庭教育活动今年做的是最多的，共165场，总共参加人数14147人。今年一共是得到了4家政府机构的扶持，拿到了大概200万左右的扶持经费，包括文化部、北京市民政局，文化局和朝阳市文委等。全年在4个国际论坛主题发言介绍美术馆和中国当代艺术。
今年美术馆的综合创收2086万，赞助大概占比45·2％，1000万左右纯赞助，展览收入占比40％，800万左右；政府扶持占比9·6％，门票收入占比5·1％，各版块收入比例基本健康。
记者：今年的创收实际上是创今日美术馆历年来之最的，怎么会这么高？
高鹏：起初我心里也没什么底，一个美术馆的成本花消太高，从年初我就一直很担心运营经费的事，想一切办法募款，不断丰富美术馆的内容，希望不同领域的企业、资助人对美术馆感兴趣，愿意走进美术馆，甚至出资帮助我们。当您用真心换真心的时候，会有很多人理解你，帮助你的。一年下来，突然发现自己一年募集了那么多的款项，得到了超出预期的赞助金额。
记者：什么吸引了赞助商和资助人？
高鹏：应该是不断革新的展览、丰富多样教育项目，让公众可以更好的理解当代艺术，甚至参与到当代艺术的创作中去吧。2014年我们用多种艺术形式让公众来美术馆拥抱，睡觉，参与多媒体艺术创作，引导观众接受不断创新的艺术形式。这些我们称之为温度、态度、能量的展吸引了很多非传统的赞助人。其实今年当代艺术的市场不是很好，很多传统的资助人和藏家不愿意再出钱支持一些大型展览。我们在这样的局势下，不得不主动求变，吸引了那些非传统当代艺术的资助人，包括一些资助企业理解艺术，热爱艺术，资助艺术。
除了赞助商，2014年美术馆新增会员共179人，个人类31个，院校类24个，家庭类119个，美术馆友人 5位。让我们感到意外的是，很多国际机构和个人开始义务捐赠作品给今日美术馆，比如一个纽约藏家对中国的美术馆进行了半年的考察，最后决定把一件非常重要的收藏作品捐赠给我们。今年余德耀基金会也捐赠了一件百万级的作品给今日美术馆，以表示对我们的支持和尊重。2014年来自机构及收藏家捐赠3位，个人捐赠13位。越来越多的公众机构加入到喜欢美术馆，资助美术馆的队伍中来。[NextPage]
瞿广慈“终北国”展览现场
记者：那商业品牌为什么要资助美术馆呢？
高鹏：比如说我们今年新加入的赞助商－卡萨蒂，它是海尔的高端家电品牌，这个品牌之前没有直接和美术馆合作过，但是通过我们不断的和品牌交流，品牌觉的我们做的很多艺术展览和他们的主题是一致的，他们很关注过我们今年的一些活动和展览，觉得有创新，跟他们传统理解的当代艺术不一样，所以他们愿意支持我们。另外，我们提出“未来馆”的概念也和他们的2015的品牌概念高度统一，主动提出合作。
记者：在资金的分配上，明年今日美术馆会有哪些变化？
高鹏：通过一年的努力，目前我们对资金掌握能主动一些，明年我们在做大型展览的时候会投入得更多。另外一个，我们也正式邀请了资深评论家担任今日美术馆顾问兼策展人，全权负责今日美术馆学术中心，把持学术展览质量，把很大一部分学术研究工作交给他。作为一个年轻的馆长，我深知自己的局限，所以需要相对年长的专业人士来把持。去年由于资金的限制，我不太好意思找这些老师，因为如果没有资金的保证，根本无从谈起，而且必须将学术的部分与运营的问题分开，不能指望学术专家来替你考虑运营的问题，只能是运营为学术提供资金的保障。所以，从明年开始我们可以拿出一部分资金来做学术研究、馆藏及作品修复，于此同时，会正式启动“青年艺术家收藏计划”，每年设定不少于100万的经费收藏青年艺术家作品，支持年轻艺术家，丰富今日美术馆馆藏。
记者：对于过去一年多，你上任之后，一直到2014年结束，你觉得你在馆上这个位置上最重视的工作核心是什么？
高鹏：有两点核心，一个是美术馆的“基础建设”，另外一个把握是美术馆具有前瞻性的“学术方向”。关于基础建设：今日美术馆已经发展10年了，是中国目前为止运营时间最久的一个民营美术馆，历届馆长都需要不断募款，完善基础建设。如何能在以前的基础上可以更往前走一步，是我必须面对的问题。2014年我们成立了国家公募的今日艺术专项基金，成立发展理事会，和保险公司合作参与全球风险评估，这些举措都是在不断完善一个美术馆的机制问题与“造血功能”。2014年我们在今日美术馆2号馆2层建立了儿童绘本图书馆1座，美术工作室2间，音乐工作室3间，开放式小剧场1个，综合艺术工作室2间，为来美术馆参观学习的孩子提供更好的教育设施。
第二点，关于美术馆具有前瞻性的“学术方向”：那什么是未来的艺术和学术呢？世界上最具影响力的社会学思想家，未来学者阿尔文-托夫勒就曾在《第三次浪潮》提到，未来的是“甘地“加“火箭”。“甘地”是指最朴素，真实的人类情感，“火箭”指具有革命性的科技发展。艺术也不例外，当艺术不能反映最朴素、真实的情感，便不能感动人了，人们自然会抛弃它，转而把这样艺术单纯用金钱衡量。所以，每当艺术发展到一段时间，我们都需要停下来，认真考虑一下，发问自己“我们今天的艺术还是曾经追求的那个初衷吗？”“这个艺术它能感动我们自己以及身边的朋友吗？”， 这是我为什么会在今年常规的学术展览外我会坚持强调美术馆的人文关怀，“温度、能量、态度”就是2014年不断重复的美术馆主题。
关于革命性的科技发展，今日美术馆将在2015年正式提出 “未来馆”的概念。它来源于我们对“美术馆究竟是什么”的一个根本性的思考。这个问题，我曾问过很多国外的馆长，而且最后一次我去问阿克曼先生(歌德学院前的负责人)他告诉我说：其实在17、18世纪整个欧洲是因为很多皇族和贵族，他们希望自己的藏品不仅仅在私人空间或小型沙龙里展示，希望可以放在一个更大的公共空间里来进行展示，这就有了最早的博物馆和美术馆。美术馆发展到今天，这个用于展示作品的更大公共空间已经发生了根本性的转变，整个社会开始进入了新一轮虚拟经济时代，在这个看不见摸不着的经济空间里，人们创造着实体经济不可想象的财富。比如，像阿里巴巴、淘宝绝不是简单把衣服拍张照片放在网上那么简单，它就是一个虚拟的大型商场，它建立了一种新的人与人之间的购买关系，这个商场大到可以覆盖整个中国甚至整个世界，这是最新的空间。再比如很多社交软件、游戏营造的空间，看不见、摸不着，但是手机摇一摇就可以在不同地域，不同空间中相互认识见面，这种空间似乎虚拟，又真实存在。
美术馆一定要提供这样的新的公共空间，才会让那些更有创意的艺术家无限地创作好的作品，包括我们今年为什么推出导声音艺术展览，就是因为这种声音艺术非常适应这种新公共空间的产生和推广，其实艺术展览不仅仅可以用眼睛看，也可以用耳朵听。当人们听完这样的艺术作品之后，他们才愿意走进实体馆感受更震撼的效果，这也同时强化了实体馆的体验感和必要性。
高鹏面对媒体作年终总结介绍
记者：也就是说在原有数字美术馆的基础上，将线上的部分与线下的实体馆相结合，创造一种新的空间，在这个艺术空间里，人们是可以真正参与进来，并和艺术发生互动。
高鹏：可以这么说。但我们很难给它一个定义，“未来馆“绝不是简单的把艺术品和展览馆数字化搬到网上这么简单，他是基于科技发展而导致的我们生活的公共空间不断拓展改变的考虑，具有很强的未知性。比如，我们做一个米罗的雕塑展览，往往由于经费的缘故，只能运来少量作品，观众往往很失望。但是现在就是就可以用360拍摄技术把西班牙米罗美术馆整体拍摄下来，投射在中国的实体馆内，不需要繁重的工程，只需要投影仪和网线，加之少量的实物雕塑，观众可以如同置身西班牙的米罗美术馆一样。这在之前是不可能被想象的，但是在今天，这种技术已经实现了。而且这样做展览的成本是以前的1/10都不到，没有那么多包装、运输、保险的费用，艺术变成一个很轻盈的事情。
记者：目前，今日美术馆的未来馆的具体计划进展到哪一步了？
高鹏：这个未来馆目前为止我已经准备好了资金，也已经邀请了著名艺术家隋建国和建筑师王晖来做未来馆的方案，我已经和两位老师谈了多次，其实我刚上任的时候就有意要增加新空间概念，后来因种种原因，落实不了，现在，我们在原有设想的基础上又有一些新的想法。2015年，会在实体馆与未来馆同步策划展览。
记者：听起来非常令人期待。今日美术馆在2014年可以说是得到了一片好评，但难免有人对美术馆没有足够分量的大展提出质疑，在此你想不想有所回应？
高鹏：有几点原因吧，首先，时代确实不一样了，2006年今日美术馆才正式转型为非盈利的当代美术馆，那时的中国当代艺术缺乏好的展览空间，官方机构不太可能展示当代艺术家的作品，很多艺术家在海外取得了巨大的影响，在国内却连个展示空间都没有，今日美术馆就在那样一个时机出现了，并取得了巨大的成功。截止到2012年，今日美术馆可以说做遍了当代艺术的名师大家，时至今日，说句实话，这些艺术家已经不缺乏展览的机会，甚至展览对他们来说已是负担。近一两年随着文化地产的蓬勃发展，中国每年都有几万个美术馆落成，其中40％都要做当代美术馆，这些美术馆被大量的建立，又大量的空置。目前的今日美术馆，刚好处在这样一个尴尬的结点上，加之今日美术馆是完全自运营的美术馆，是靠自运营的能力坚持了多年以上的中大型美术馆，馆长必须要对时代的变化十分敏感，随时保持警觉，提出新的运营方案来养活这个员工近百人、建筑面积2万平方米的美术馆，并保证它不断前进、发展下去。
第二，大展需要充足的经费，我不想重述美术馆多么困难，但这一年半来，我和团队确实付出了全部的时间和精力来筹资支持当代艺术的发展，所以今天才敢提出明年的诸多计划。我欢迎所有的建议和质疑，只要是能帮助我们做的更好的都欢迎，但是那些根本没有解决办法的质疑，我也无法改变，因为我们不可能像一些西方国家一样实现捐赠人全额免税，没有人愿意无止境的付出，包括我和美术馆的很多员工在内，大家从事美术馆工作完全是因为对艺术的热爱和理想，从经济的角度完全可以有更多的选择，无意义的质疑和抱怨只会让越来越多有理想的人放弃美术馆。美术馆的员工常和我抱怨，说我们生活在一个最坏的时代，环境污染，金钱至上，理想变得空前渺小。确实，目前国内很多领域，包括艺术界的问题不是一点，两点，一个环节，两个环节的问题，是每一个环节都有问题。但我不想在无奈的叹息中抱怨，希望更积极的去改变一点什么，这也是我们付出很多精力开展艺术教育的缘故，教育是真正的未来，我相信每一点努力都会有回报，最坏就是最好的转机，所以我们也生活在最好的时代。
（编辑：杨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