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者:李雪艺
受访者:朱伟
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北京人,朱伟这位60后和崔健、王朔一样都是“红旗下的蛋”也命中注定要伴随着中国市场化历程在传统的强力影响中起起伏伏。朱伟,一位当代艺术30年发展的亲历者,出生于上世纪60年代,属于90年代最早一拨儿在海外产生影响并被西方商业画廊和拍卖市场接纳的中国当代水墨艺术家,早期作品有《北京故事》、《上尉同志》、《甜蜜的生活》等。中国当代水墨兴盛于上世纪90年代初,当时产生了两种方向,一种是借鉴西方语境,用纯粹的西方艺术语言来阐释艺术作品;另一种则是固守中国语境,用中国传统的,尤其是文人的山水画语言来表达。
记者:现在,当大家都在对“新水墨”趋之若鹜的时候,您觉得以这种水墨的形式来界定传统的画,是不是对“传统”的一种误读呢?
朱伟:当代水墨和西方当代艺术的衡量标准、界定标准完全一样,只不过是材料不一样。当代水墨从材料上、绘画方式上可以是传统的延续,但是,当代水墨的观念和创作思路跟西方当代油画、现当代艺术,包括装置、观念、行为等等所有的东西必须是一致的,即当代意识,这样才叫当代水墨。否则,当代水墨就像传统的诈尸,这样是不对的。
记者:您怎么理解“当代”这个词?
朱伟:当代的艺术就是现在发生的事情被现在活着的艺术家及时把握、准确地描写出来就是当代的。如果现在活着的艺术家画出来的是宋代的故事,虽然艺术家是八零后或者九零后,但是他的艺术品也不是当代艺术品。
记者:如果说所有过去的东西都可以称其为传统的话,那当代艺术该怎样界定呢?
朱伟:今天是当代的,明天就变成传统的了。但是今天是当代的,明天不被历史、未来所接受,那么就没有当代性了。所谓当代性就是多年以后看完还接受。如果你画一个东西,没有任何时间特征,没有年代的特色,这张画就没有所谓的当代性了。比如《韩熙载夜宴图》,就是当时发生的事。即便现在我们认为是传统的、古典的、经典的东西,在当时是极为当代的。比如《清明上河图》、《韩熙载夜宴图》、《簪花仕女图》,在当时是反映当时的现实是非常当代的。
水墨画有几千年的历史,油画到中国只有一百来年,油画的整个历史才七百多年。水墨画谦虚地说也有二千七百多年,再远些得有四千多年。水墨画总是面临传统与当代的问题,因为拿的是传统传承下来的笔墨纸砚,要画的是当代的东西,而创作过程本身就是个冲突。
记者:您最早就是利用水墨媒介来创作,那么在创作最初就考虑要打破这些东西是吗?
朱伟:绘画一开始就是人们吃饱喝足以后要表现人们情绪的,后来细分为油画、水墨画等等。当社会发生变化,很多题材素材需要表现的时候,艺术家来不及更多的思考,无论油画还是水墨,实际要上都是要急于表达,来不及想太多,有些反映现实的题材是要冒风险的,当时要是考虑结果很可能就不敢画了。
记者:随着您创作的不同阶段,您对传统的认识会发生一些变化吗?
朱伟:我对传统非常尊敬、崇拜!传统的笔墨到现在,除了个人能力有限,传统的笔墨、所有的技法完全够用。因为传统的表现方式比较符合我们中国人的思路、思维方式、创作方式还有对事物的观察方式。只有从传统水墨,从传统传过来的这些观察、判断的方式表现当代事物才能准确地表达。我画的每一张当代水墨画,都是用传统的水墨来说现在的事,并回归到传统的标准上去。这个标准就是对传统的继承。
记者:除去各种视觉、媒介的表现形式,您觉得支持当下各类创作背后的东西是什么?
朱伟:八十年代中期,艺术家自发地来推动艺术发展,比如西方有什么?基本就是模仿;后来,九十年代初,国外的资本开始推动,接着大家开始了解博览会、双年展……;再后来,二十世纪中期,资本介入了,艺术品开始出价钱了,当时可能艺术家一百元卖一张画,现在可能值一千万;到现在,完全是资本推动当代艺术,艺术家成了附庸,失去话语权,资本在说话。当年美洲大陆出现淘金热,十几年下来见着钱的没几个,随处可见的是淘金者的墓碑,成全的是买牛仔裤的施特劳斯·李维斯。
记者:您接触的藏家中,您觉得国外和国内藏家的文化认知一样吗?
朱伟:我觉得有个一特别明显的感觉就是,九十年代初我在国外办了一个展览,当时有两个藏家找到我和我说,我非常喜欢你的画,但是需要三年分期付款,后来他们三年还清了我的画款。看得出他们是租房住,但是他们喜欢画,为了一张画,他们会三年分期付款买画。而在中国,都会贷款买房买车,很难有人分期付款买画,可见艺术教育的不同、文化认知的不同。
(实习编辑:杨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