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梢青
许江
采访者:林梢青
被访者:许江
一个真诚的艺术家总是愿意在他的作品里,面对他的成长、他的内心、他的苦痛幸福,与他的渴望。
许江始终坚守着这样的真诚,就如同他笔下布满伤痕却苦苦守候,仿佛等待着最后一道军令的老葵。
许江出生于1955年,这一代人,经历了一个时代的沧桑巨变,体味着与时代交织的个人命运。(以下记者简称“记”,许江简称“许”)
记:这次展览的主题叫“重新生长”,有特别的寓意吗?
许:我画葵,是画我们向阳花开的这一代人。
我们这代人经历了两次插队——去农村的“土插队”和去西方留学的“洋插队”,两者都是精神和肉体上的双重考验。
“先知死,后知生”,个人命运与时代、民族命运高度叠合在一起,是我们这代人共同的生命特征。
而西方人对葵也不陌生,它代表着苦恋和坚守。
索菲亚·罗兰曾演过一部影片,叫《向日葵》。讲的是二战中夫妻离散,妻子往东欧找寻丈夫,穿过一片葵园——这里曾是激烈的战场,葵园下埋葬着昔日的士兵。
最后,她找到了丈夫,他却已在远方成家。回不到的过去和抹不掉的记忆,这是他们这代人的沧桑。
这就是民族的命运,个人无法对抗,但我们可以选择人类的良知。我以葵作为重新生长的存在者,是想展示一代人的史诗意义。
德国也是一个特殊的民族,我希望与劫后余生的德国人进行一种对话——如何面对过去,如何梳理沧桑,如何背负历史的果盘,如何面对自我重建与时代重建的使命。
记:在1989至1990年,你曾经在德国汉堡美术学院留学,那是一段怎样的经历?
许:当时我不会德语,但还是顽强而勇敢地去了。
奖学金很少,我通过教授书法、中国画勤工俭学。没有宿舍,就住在教学楼供清洁工休息的杂物间里。
有一次,我在房间里用电炉做蛋炒饭,油烟味弥漫在楼道里,一位德国教授忍无可忍,敲开门对我说:“您没有地方住,您住在厨房里。”我生气,但无奈。
在德国两年,我没有和父母通过一次电话。
有一天,我父母凑了500元钱从邮局给我打来国际长途,但我正巧不在,老人们握着听筒,听着“嘟……嘟……”声整整40分钟,最后失望地回家。[NextPage]
记:德国文化对您有很深的影响,这次展览是不是与之也有一些联系?
许:我看的第一部外国片,就是《攻克柏林》。那是1964年的六一节,我9岁,电影是我们参加文艺汇演的奖励。
那个时候,我以为柏林就是世界。
后来,我在柏林的一个艺术中心看到一个展览叫《溯源》,当时柏林墙还没有倒。有个艺术家把东西柏林的蜜蜂通过特殊管道集合到一个笼子里,开展那天,他裸露上身让两边的蜜蜂一起蛰在身上。
40天后,柏林墙倒掉了。
艺术家像一个真言者。当时我想我一定要来这里办一个展览。而2001年,就在那里,我的个展《历史的风景》展出。这真是历史的机缘。
从德国留学回国已经23年了,这是中国发生巨大变迁的年代,也是我们这一代人真正的青壮岁月。
(编辑:符素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