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此拥有是一种伤痛,是荒诞的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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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一个人不能拥有的时候,他唯一能做的便是不要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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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只是一连串孤立的片刻,
靠着回忆和幻想,
许多意义浮现了,然后消失,
消失之后又浮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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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到威尼斯时,发觉我的梦已经变成我的地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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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爱的对象既是病又是药,这种药使疾病缓解或加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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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一样东西,你渴望拥有它,它就盛开。
一旦你拥有它,它就凋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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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真实的乐园是我们已经失去的乐园,
唯一有吸引力的世界是我们尚未踏入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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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的书籍应是黑夜和沉默的产物,而不是白昼和闲聊的果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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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之所以不可以永恒,
大约正因为回忆不可能始终真实,
因为生命就是细胞的不断更新。
普鲁斯特
7月10日是普鲁斯特诞辰,又有不少朋友在后台留言,问怎么没有他。看来喜欢他的人不在少数。
关于普鲁斯特,其实之前也推送过几次。有一次是组合推送,关于床头必不可少的大部头书籍,在那篇推送里有他和他的《追忆逝水年华》。后来,推了一个著名的“普鲁斯特问卷”调查,接着又单独推了一篇他的文章。
在评论家们口中“现代主义文学三大鼻祖”里,我喜欢卡夫卡和乔伊斯,和詹姆斯-乔伊斯一样,普鲁斯特也是现代主义里意识流先驱和大师,但不知为什么我并不是很喜欢普鲁斯特,很早就买了他的《追忆逝水年华》,译林版的三卷本,我只看了上卷,中卷看了一点,至今还没看完这部两百多万字的鸿篇巨著。倒是我喜欢的杜拉斯非常迷恋普鲁斯特,晚年的杜拉斯一直住在普鲁斯特曾经住过的黑岩公寓里。
虽然不是很喜欢普鲁斯特,但作为二十世纪最伟大的小说家之一,他在现代主义文学和意识流的地位是无可置疑的。1984年6月,法国《读书》杂志公布了由法国、西班牙、联邦德国、英国、意大利王国报刊据读者评选欧洲十名“最伟大作家”,在最终选出来的所排名次里,普鲁斯特名列第六。
马塞尔·普鲁斯特,1871年7月10日出生于一个非常富有的家庭,自幼体质孱弱、生性敏感、富于幻想,这对他文学禀赋早熟起了促进作用。中学时开始写诗,为报纸写专栏文章。后入巴黎大学和政治科学学校钻研修辞和哲学,对柏格森直觉主义的潜意识理论进行研究,尝试将其运用到小说创作中,可以说柏格森、弗洛伊德成了他一生文艺创作的导师。
三岛由纪夫在《假面告白》里说普鲁斯特是同性恋,其实坊间也一直流传普鲁斯特是一位同性恋者,而他的绯闻对象是作曲家和钢琴家雷纳尔多·阿恩,普鲁斯特曾经说过:“我的一切成就,都要感谢哈恩。”据说普鲁斯特和雷纳尔多·阿恩曾经相伴同游布列塔尼,并且相聚甚欢,之后普鲁斯特又和自己的司机和秘书分别传出绯闻。
普鲁斯特也许是极少数在当时就真正理解王尔德的人,他对那位骨灰级同性恋者王尔德的遭遇感同身受。在《谎言的衰落》中,王尔德发出了这样的悲叹:“我这一生中最大的悲剧就是吕西安(巴尔扎克笔下的同性恋人物)的去世。”而普鲁斯特又对这位性取向上的同行满怀理解:“除了一些戏剧性的特殊日子之外,奥斯卡·王尔德一生中最灿烂的时光都被吕西安所吸引和感动着……我们禁不住会去想,几年之后,他是怎么把自己也变成吕西安的呢?”
当然,普鲁斯特的情人不止上面提到的作曲家阿恩,据说他在少年与青年时代,就在中学同学及由此延展开来的朋友圈中发展“友谊”;三十岁前后混迹于上流社会时,与一系列有贵族头衔的朋友们有暧昧关系;三十五岁隐居著述之后,与下层社会男子(包括男仆、秘书、侍者、男妓等)交往密切。研究者说,普鲁斯特几乎每一年半更换一个伴侣,频率如此之高,令人叹为观止。但是从“情感”的层面而言,强度最高、持续最久的是三个人:上面提到的雷纳尔多·哈恩,还有吕西安·都德,以及阿尔弗雷德·阿格斯蒂内利。
吕西安·都德是大作家阿尔封斯·都德之子,当时是只有17岁的美少年。不过,与普鲁斯特的其他爱情事件一样,他与吕西安的关系亦未能持续很久。1913年《斯万家那边》出版后,普鲁斯特送给吕西安的一本有这样的附言:“你在此书中是缺席的,因为你在我的心中占据了太大一部分,所以我从来不可能客观地描述你。你将永远不会是一个‘角色’,你是作者最好的一部分。但是当我一想到,我的一生中这么多年已经花在‘吕西安那边’,于是这个词‘逝去的时光’在多重含义中,于我而言是非常悲伤的一个,也是非常美的一个。”
一生中给予普鲁斯特最大创痛感的情侣是阿尔弗雷德·阿格斯蒂内利。1907年遇到普鲁斯特时,阿格斯蒂内利19岁,是位英俊的摩洛哥人,来自底层,以驾驶汽车谋生。在此后的数年中,他断断续续地充当普鲁斯特度假出游时的司机,到1913年,他和女友安娜搬进普鲁斯特位于奥斯曼大道上的公寓。普鲁斯特与他的感情一波三折,热恋、争吵、负气、出走、跟踪、追悔,一样不缺。利用普鲁斯特赠予的钱,阿格斯蒂内利参加了一个飞行学校,登记时用了伪造的姓名:马塞尔·斯万。这一边,普鲁斯特盼着情人归来,甚至花巨资买了一架飞机;那一边,1914年5月30日,阿格斯蒂内利驾机在海上坠毁。数月后,在给哈恩的信里,普鲁斯特坦诚地说:“我真正地爱过阿尔弗雷德。说我爱过他还不够,我仰慕他。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用过去时。我依然爱着他。”
当然,提及这些坊间流传,已无意义,我们也只能徒然地追忆这位逝去者,从中窥见并拼凑出一个他来,如同他终生都在追忆那些逝去的时光一样,或许也只是想从那些逝去的时光里拼凑一些完整的人和故事来。
有回忆才是完美人生
想想吧,因为我们的懒惰,总想着来日方长,做何事都能拖则拖,竟致那么多的计划、旅行、恋爱、对人生的探究未见实行!大难不至,我们就会什么也不做,我们会发现自己又回到日复一日的平庸生活,生活的欲望被消磨殆尽。
我把面包片放到茶水里浸了浸,放进嘴里;我嘴里感到它软软的浸过茶的味道,突然,我产生了一种异样的心绪,感到了天竺葵和香橙的芳香,一种无以名状的幸福充满了全身;我动也不敢动,惟恐在我身上发生的不可思议的一切就此消失;我的思绪集中在这片唤起这一切奇妙感觉的浸过茶的面包上,骤然间,记忆中封闭的隔板受到振动松开了,以前在乡间住所度过的那些夏天,顿时涌现在我的意识中,连同那些夏天美好的早晨,一一再现了。但是这样的夏季清晨早已成了过去,而茶水泡软的面包干的感觉,却成了那逝去的时间——对智力来说,它已成为死去的时间——躲藏隐匿的所在。
爱情的特性既使我们更怀疑,又使我们更轻信。与对其他的人的态度相比,我们更容易怀疑自己的恋人,但也更容易相信她的表白。
愤怒不能同公道和平共处,正如鹰不能同鸽子和平共处一样。
我们总是把未来想象成虚无空间对现实的一种折射,其实未来的出现是有原因的,只是大部分原因我们不了解而已。
伟大的艺术品不像生活那样令人失望,它们并不像生活那样总是在一开始就把所有最好的东西都给了我们。
眼睛是首先宣布温柔的爱情故事的前驱。
我现在才明白,凡属严重错误都有一个共同的性质:那就是没有克制感情的冲动。
我们听到他的名字不会感到肉体的痛苦,看到他的笔迹也不会发抖,我们不会为了在街上遇见他而改变我们的行程,情感现实逐渐地变成心理现实,成为我们的精神现状:冷漠和遗忘中跳跃的浪花。
我们记忆最精华的部分保存在我们的外在世界,在雨日潮湿的空气里、在幽闭空间的气味里、在刚生起火的壁炉的芬芳里,也就是说,在每一个地方,只要我们的理智视为无用而加以摒弃的事物又重新被发现的话。那是过去岁月最后的保留地,是它的精粹,在我们的眼泪流干以后,又让我们重新潸然泪下。
我终将遗忘梦境中的那些路径、山峦与田野,遗忘那些永远不能实现的梦。
生命只是一连串孤立的片刻,靠着回忆和幻想,许多意义浮现了,然后消失,消失之后又浮现。
现实折过来严丝合缝地贴在我们长期的梦想上时,它盖住了梦想,与它混为一体,如同两个同样的图形重叠起来合而为一一样。
当岁月流逝,所有的东西都消失殆尽的时,唯有空中飘荡的气味还恋恋不散,让往事历历在目。
我们徒然回到我们曾经喜爱的地方;我们决不可能重睹它们,因为它们不是位于空间中,而是处在时间里,因为重游旧地的人不再是那个曾以自己的热情装点那个地方的儿童或少年。
我们听到他的名字不会感到肉体的痛苦,看到他的笔迹也不会发抖,我们不会为了在街上遇见他而改变我们的行程,情感现实逐渐地变成心理现实,成为我们的精神现状:冷漠和遗忘。其实,当我们恋爱时,我们就预见到了日后的结局了,而正是这种预见让我们泪流满面。
在很长一段时期里,我都是早早就躺下了。有时候,蜡烛才灭,我的眼皮儿随即合上,都来不及咕哝一句:“我要睡着了。”半小时之后,我才想到应该睡觉;这一想,我反倒清醒过来。我打算把自以为还捏在手里的书放好,吹灭灯火。睡着的那会儿,我一直在思考刚才读的那本书,只是思路有点特别;我总觉得书里说的事儿,什么教堂呀,四重奏呀,弗朗索瓦一世和查理五世争强斗胜呀,全都同我直接有关。这种念头直到我醒来之后还延续了好几秒钟;它倒与我的理性不很相悖,只是象眼罩似的蒙住我的眼睛,使我一时觉察不到烛火早已熄灭。后来,它开始变得令人费解,好像是上一辈子的思想,经过还魂转世来到我的面前,于是书里的内容同我脱节,愿不愿意再挂上钩,全凭我自己决定。
回忆中的生活比当时当地的现实生活更为现实。
所谓认识,只有对自身的认识可言。我们几乎也可以说,所谓嫉妒,只有对自身的嫉妒可言;别人的行为是无足轻重的;我们只有从自身感到的快乐中才能引出智慧和痛苦。
(编辑:郑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