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韩浩月
事情的发生是这样的:有影评人看完《唐山大地震》后说“新的大师诞生了”,导演冯小刚在接受媒体专访时,拒绝了这个帽子,连说了两个“我不是”。记者追问谁是大师,冯小刚说“这个时代,既不可能出现大师,也不可能出现大师的作品。”
后来的进展是这样的:影视制作人张伟平接受媒体采访时,针对冯小刚的“中国电影无大师论”进行了反击,说“有没有大师不是他说了算的,他也没有这个资格说这种话”。记者又追问谁是大师,张伟平说“这个我想大家心里都明白”。
先后这两条新闻相映成趣,符合“记者拿某个问题问A,用A的答案向B求证,继而催生争议性新闻”的娱乐报道规律。但这种挑事儿的新闻往往能将含而未发的深度矛盾挖出来,直面舆论的暴晒,从而发现问题的根本原因所在。所以,冯小刚的“无大师”和张伟平的“有大师”两种截然相反的观点,为我们提供了一个探讨中国电影究竟有没有大师的契机。
在文化界,“大师”已经是一顶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帽子,在个别文化人的糟蹋之下,“大师”早已臭了大街,即便受人尊重如季羡林先生者,也再三对“大师”称谓婉拒。看样子电影界对“大师”在中国的形象有点后知后觉,别人都不要的东西,居然还有人抢。
张伟平没直说谁是中国的电影大师,显得有点不自信,其实他大可以痛快说出大家心里都知道的那位导演的名字。“第一,是有享誉中外的好的作品;第二,影响力应该遍布全世界;第三,应该是有卓越贡献的”——按照张伟平所说,中国的电影大师好像有不少,比如张艺谋、陈凯歌、贾樟柯等,但真要严格一条条地去套,发现还真没有人能完全满足这三个条件,“卓越贡献”这一条就会把上述几位挡在门外,此外,所谓“享誉中外”、“影响力遍布全世界”,也不过是我们自己人的吹捧,中国电影在世界电影格局中都没什么发言权,导演们又怎能高高耸立于中国电影之上?
作为电影从业者,冯小刚的那句“这个时代,既不可能出现大师,也不可能出现大师的作品”,看似轻描淡写,其实是极犀利的批评,联想到他之前对《唐山大地震》局限性的承认,不赞同送《唐山大地震》参加奥斯卡,认为去了也不能获奖的言论,说明他已经彻底看穿了中国的电影环境。
陈凯歌作品《梅兰芳》中,梅兰芳的大伯戴上一副纸枷锁,纸枷锁虽薄如蝉翼,但所戴之人却不敢对它造成半点破损。很多年来,很多中国导演都是这样戴着镣铐跳舞,跳着跳着就视镣铐为身上之物,已经习惯了它的存在,既然不能自由创造,那就任由电影艺术畸形发展。在这样的电影环境下,说谁是电影大师,恐怕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近年屡屡被人们提起的那几部佳作,其实是可以当做大师的“习作”来看待的,只是中国的电影大师,在刚踏上自己所造、通往大师位置的第一块垫脚石后,就发现脚底下被抽空,再无抬升的空间了。
流落于一望无垠的海面,谈论面包房里散发着麦香的面包,只能是空泛的想象。在缺乏诞生大师的土壤上谈论谁是中国电影的大师,亦只能是无聊的意淫。所以,中国电影界不必对“大师”如此纠结,大可以看开一些,在成不了大师的年代,多为平民拍一些电影。观众的喜爱,可以带来一种现实的温暖,这种温暖大可以冲抵导演们成不了大师的落寞。
(实习编辑:季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