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杨波

佩内洛普与阿莫多瓦

　　阿莫多瓦用了大量记忆闪回、梦境以及戏中戏的手法将这本来无比通俗的情节割得支离破碎，矫枉过正地令一部老少咸宜的居家片成为一部令市井止步的先锋片。  

　　今年戛纳电影节上，阿莫多瓦像只发情的公狗般围着新片《破碎的拥抱》（Broken Embraces）的女主角佩内洛普·克鲁兹吻个不停，然后这位著名的同性恋导演大方地承认：“佩内洛普是第一个令我产生性欲的女演员……”大家都明白这不过是年届60的老导演为自己的第17部长片造势，也是他的第一部把男性视角作为审视主体的电影。当然，改换视角的阿莫多瓦也不会因此而改换本质，如同将木琴换成电吉他的鲍勃·迪伦依旧是民谣之王，至多不过影响品质罢了。

　　疯狂的女性崇拜者是其本质，他永远是母系氏族里一个被压在尘土里的侍奉，他在仰视无所不能且无所不为的女性的同时，他的同性们变得无比弱小甚而卑鄙。在对女性无比的仰慕与自卑的沟壑里如何解决爱情与欲望？关于这点，阿莫多瓦可以跟作出水泥之喻的贾宝玉谈一谈。这个本质在《破碎的拥抱》中依旧展现得淋漓尽致。男主角一号，那个曾经的导演和如今的瞎子编剧与阿氏以前的男性角色区别不大，把发生在生活中的所有不幸都据为己有，并以此取乐；男主角二号，那个因贿赂而死在狱中的富豪老头，其自私、妒忌、阴险和冷酷的品质令阿莫多瓦电影中第一次出现这么一个彻彻底底的坏人。

　　女主角一号，由令影片焕发出宝石般光华的佩内洛普扮演，无可挑剔，标准阿莫多瓦式，牺牲并热爱着，如一团大火般在生活之路上一路烧过去的女人，更扛不住导演将之作为女神来拍，她无比迷人地在自己、梦露、泰勒和赫本之间走动，她不得不成为罗丹因过于完美而砍掉的巴尔扎克之手，她的四射光芒令影片在没有她在场的一大半时间中变得暗淡，甚至乏味。女主角二号是那位导演的经纪人，她为导演生过孩子，她一直爱着他，陪伴并照顾他，这种将母亲式的奉献与普罗米修斯式的受难融为一体的女性，也是阿氏的标准之一。

　　电影中最张扬的一幕是佩内洛普扮演的女主角跟富豪老头做爱后，他假装死在床上，她先是惊愕，然后眉角一挑，几乎有些欣喜地点燃一支烟，这时，老头如诈尸般从后面抱住她，问：“你以为我死了吗？”试验已经结束，嫉妒者的杀意已跃然银幕上，他要杀掉她的决定被这情色而幽默的一幕呈现出。阿莫多瓦说该片是他“给电影的一封情书”，确实，他在片中不放过任何机会向自己（《濒临崩溃的女人》）以及希区柯克（《后窗》）、费里尼（《甜蜜生活》）、罗西里尼（《意大利之旅》）、亨瑞·哈瑟威（《死吻》）等导演及影片致敬，在电影演到一半后，他拷贝好莱坞上世纪三四十年代黑色电影的欲望愈趋强烈，上述片段即为一例，以及将女人推下楼梯后凶手冷漠俯瞰的经典镜头，这些美国货与片中突然插入的美国激进女权摇滚乐队Cat Power的歌曲一样与西班牙风格格格不入。

　　佩内洛普无比美好，但这不能令《破碎的拥抱》晋升为阿氏的佳作。再复杂的戏剧性都没有问题，但过于庸俗和须不断解释的戏剧性则一定会伤害影片的深度与可视性。说狠一些，譬如妒忌的男人、私奔的海滩、失明的苟活者、隐忍的爱人和突然出现的儿子等等桥段，师奶最爱的韩剧皆可一一认领——阿莫多瓦或意识到这一点，于是用了大量记忆闪回、梦境以及戏中戏的手法将本来无比通俗的情节割得支离破碎，矫枉过正地令一部老少咸宜的居家片成为一部令市井止步的先锋片。

　　但毕竟有佩内洛普啊，何况她不惜露出了乳房。

　　（实习编辑：周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