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刘文飞

　　从暑热中的北京直飞北欧的斯德哥尔摩，除却那里的凉爽和宁静，其浓烈的文化氛围以及那种自信和焦虑相互纠结的文化心理，给笔者留下了深刻印象。

　　斯德哥尔摩作为瑞典首都，是北欧乃至整个欧洲的一座重镇，当地人在旅游宣传手册上略带调侃又充满自信地说：斯德哥尔摩从前是欧洲最大的小市镇，如今已成为欧洲最小的大都会。要成为欧洲的一个大都会，区位优势、历史积淀、经济实力和文化特性等因素缺一不可。斯德哥尔摩是北欧的古城，关于该城的文字记载最早见诸于13世纪中期的文献，伴随着瑞典作为海上强国的崛起，斯德哥尔摩也从一个小岛上的渔村迅速成长为一座具有世界知名度和影响力的都城。如今，她仍以“斯堪的纳维亚首都”的地位而自豪。这是一座美丽的城市，一幢幢色彩明快的石头建筑散落在星罗棋布的大小岛屿上，波罗的海的微波倒映着一座又一座哥特式尖塔，斯德哥尔摩就像是一部建筑的史诗，一首历史的交响乐。

　　漂浮在水面上的梦幻之都斯德哥尔摩，同时也能让人时刻觉察到其浓郁的文化气息。著名的瑞典国家美术馆和斯德哥尔摩歌剧院，分别自两个方向与建在老城岛上的皇宫隔岸相望，构成一个意味深长的三角形，仿佛是象征文化和皇权的建筑在有意对峙或平衡；在市中心步行街上鳞次栉比的时装店之间，不时可以看到一间间大小不等的书店。无论是在斯堪森露天博物馆还是在“瓦萨”号战舰博物馆里，布展者意欲突出的似乎并非船坚国强的历史，而是其祖先的生活习俗和文化成就。走在斯德哥尔摩街头摩肩接踵的人群中，蓦然想起享誉世界的作家斯特林堡、影星英格丽·褒曼和葛丽泰·嘉宝都出生在这里，电影大师伯格曼也是斯德哥尔摩大学的毕业生，不禁会对这座盛产文化巨子的城市充满敬意。公园和街头随处可见的各种现代雕塑，具有鲜明北欧风尚的橱窗设计，艺术长廊式的地铁车站，则似乎是斯德哥尔摩相继亮出的一张张文化名片。在此举办的各类国际水准的画展、演出、音乐会和体育赛事，也在不断地为这座城市添加文化色彩。早在1897年，该城就举办过世界博览会；一年一度的诺贝尔奖颁奖典礼，更是让世界一次又一次把关注的目光投向这里。

　　瑞典是当今世界上最富裕的国家之一，人均国内生产总值超过4万美元，斯德哥尔摩作为首都，更是瑞典人才和财富的集聚地，这里的人们生活富足，安居乐业。然而，置身这座北欧都城，却也隐约感觉到斯德哥尔摩人的某种无奈和焦虑，这种情绪与当下波及欧美的经济危机不无关系，但在更大程度上似乎还是源自一种文化上的集体无意识，即在席卷世界的经济全球化进程中，欧洲的一体化运动先声夺人，瑞典人日益担心被边缘化。于是，斯德哥尔摩建筑物上高高飘扬着的常常是北欧四国的旗帜，当然，蓝底黄十字的瑞典国旗的位置会更高一些；于是，在1995年就加入了欧盟的瑞典，至今仍然拒绝欧元，流通的唯一货币还是瑞典克朗；于是，在每位居民几乎都能熟练运用英语的斯德哥尔摩，地铁等公共交通工具上却只有瑞典文标识，与此相呼应，在只用英语进行教学的斯德哥尔摩大学和皇家理工学院，校园的地图和路标上却不见一个英文字母。

　　一个小国维护其尊严和独立的最佳手段之一，就是对其文化的坚守和弘扬；一个富裕了的民族可能不需要再去证明其成功和优越，却不能放任其文化特色和价值的流失。当今斯德哥尔摩人的自信和焦虑，都同样源自文化，而在文化上用心良苦、不屈不挠的斯德哥尔摩人，一定会让自己的城市越来越美，越来越有吸引力。
 
　　（实习编辑：季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