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与一群人讨论中国艺术发展方向的问题,国内一批批评家、策展人承认我批评中国“当代艺术”具有模仿性且方向不妥,“但有什么办法?我们又没有话语权”。“我们又不是大国”!这话让我一楞!
弄艺术还有话语权?话语权者,说话的权利也。自己想说话,也能说话,这叫有话语权;别人给你说话的权利,这叫有话语权;说话管用,能呼风唤雨,这也叫有话语权。
今天的艺术界是个名利场。即使不是所有的艺术家都在争名逐利,但确实有相当比例的艺术家是如此。如果艺术成为追名逐利的工具,那让其成名的确掌握在能给你条件的别人手上:策展人和评委、画廊老板、权威评论家、博物馆负责人手上……策展人让你参展,评委让你获奖,博物馆收藏你的作品,评论家让你的艺术有意义,最后,画廊或拍卖行卖你的作品,收藏家的钱让你的艺术最终获利。也许有艺术家会说,那是因为我的艺术本身好。可能是,但也不一定。这种转换的关键就在话语权。例如要把几无价值的纸片变成有价值乃至极有价值的纸帀,话语权就掌握在具有行政和财政实力的政府和银行身上。政府与银行说这张纸值多少就值多少。“当代艺术”之所以形成气候,就在于上述策展人、评论家、博物馆、拍卖行及基金会,构成一个具强大势力和话语权的话语集团。他们可以让虚无变成实有,把垃圾变成艺术。在这之中,有些“他们”颠覆了审美的常例,也破坏了艺术的规则,把艺术变成了非艺术。在这种超强势力话语权的掌控下,一些艺术或臣服或被颠覆。试想一下我们今天的“当代艺术”与西方“当代艺术”,从观念到样式的极端相似。想想今天中国“当代艺术”卖出的天价,就可以知道这个势力集团何其强大,也可以明白我的那位对话者,何以要如此看重西方话语权的原因。
由于这个话语权的存在,也由于这个话语权的基础是名利,愿意因名利而服从其权威的当然得听从其指令,再加上话语权的指令似乎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性质,故听从指令的全世界的艺术家,也就如接订单而生产的厂家一样,生产出能“与世界接轨”,亦如按统一标准生产的产品。全世界的“当代艺术”大同小异,你很难区分出艺术家们的国家、民族与个性,这从世界各地的“双年展”上反映得特别明显。
然而,艺术不应该是这样。艺术本应是个人对现实体验的独特表现与传达。古人云,“诗言志”,在心为志,发言为诗,情动于中而行于言。此志为我之志,此情为己之情。唐人张璪有“中得心源”之名句,这当然也是艺术家自己的“心源”,而非有“话语权”者之“心源”。石涛也说,“我之为我,自有我在”。如果说艺术创作真有话语权的话,那么,这个话语权也仅仅在艺术家自己的手上。中外历史上伟大的文艺家们,哪个不是有着刻骨铭心的来自生活的感受与激情需要表达,才创作出伟大作品的?屈原、李白、杜甫、曹雪芹是如此,唐寅、傅山、石涛、八大也是如此。他们服从的仅仅是自己的心灵。伟大艺术的创造主要与自我心性的传达相关,而不与追名逐利的追求相涉。尽管不是所有的艺术家都该寂寞清贫,但为名利创作听命于人的艺术家难以伟大却是可以肯定的。艺术能换钱也不错,但那是艺术创造的副产品,不是艺术创造本来的目的。路,不该走错。
(编辑:李锦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