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玛丽萨·维斯科沃
20世纪的诸多病态之一,乃是成年人和青年人的幼稚病,象病毒一样地传染,在上世纪末和本世纪初成为真正令人担心的大众现象。一种彼得·潘的气质渗透了青少年的心灵,渗入他们的音乐、他们的趣味。太多的人追求年轻:思想和穿戴上的低龄化,似乎为我们这个社会所肯定。
马可·贝尔波利蒂(Mayo BelpoHti)发现,与其说这是一个“日常的启示。不如说我们处在一个持续平庸的时代”,人们可以宣称情感的终结——这难道是我们剪除蝴蝶的原因?——表现癖和窥视癖泛滥的时装、广告和电视让情感程式化了。而弗朗哥‘雷拉(Franco Rella)则认为,新虚无主义长期鼓吹对意义的消解,对作为权利和义务当事者的“主体”的超越。这种态度瓦解了知识分子对当下及其冲突加以思考的责任感。因此,要找回个体的意义,有必要再度知性地传递人类的经验(一度无法交流),其途径不外是重估诗歌、艺术和科学的价值,而不被现实的威胁所压倒。
掌握这十年的内涵,正如我们的展览企图做的,殊非易事。只有通过细节、具体而微的片段,通过对作品和观念的映照,才能做到这点,那些作品和观念帮助我们重置当下的意义,揭示出离我们不远的将来的轨迹。
今天的艺术家,也包括历史上的艺术家,帮助我们理解社会。尤其是运用那些游离在严格的等级体制之外难以验证的手法,以突然的短路来探询观念的纵深的艺术家,如米凯朗杰洛·皮斯托莱托(Michelangelo Pistoletto)、皮耶罗佛·利亚蒂(Piero Fogliati)。
在一个失去了根基、只剩下单纯表面的世界,个体的“我”和世界的接续性似乎断裂了的地方——艺术却有能力表明,意义的迷失可以成为扩展和加深意义、发现主观性精神气息的契机。很多艺术家(这里我们仅取一例)都明白,有两种绝妙的语言:大自然的语言和艺术的语言。只要将目光从理性的硬壳中解放出来,去捕捉景象的纯净就行。问题在于超越模仿,如何使可能的影像可视(尼诺·米利奥里Nino Migliori)。我们希望在此呈现的是当下的气候,那自我标榜为乌托邦的对纯洁和真理的追求,一种超越未来与历史之线性关系的未来。今天艺术家的作品与其说是关于过去的,毋宁说是关于未来的,而他们所关注的不是一个历史的乌托邦,而是一个可视的乌托邦:人们寻求它与社会相对抗。不是历史上在时间之中创造出来并超越时间的乌托邦,而是揭示瞬时影像的乌托邦。换句话说,在这里艺术关注的是起源,艺术是正在进行的,而不是完成的:艺术类似一种天体演化的进程,不断重组着作品底下能量的排序。一个形象会从其初始状态释放出来独立于世界之外,并非它与方方面面割断了联系,而是类似的变化给了世界一个新面貌。如此运作,艺术家会看到幸福从个人转向社会,从封闭的心灵转向开放的城市,或在康帕内拉、托马斯·莫尔和弗朗西斯·培根在《太阳城》《乌托邦》《新大西岛》中非常崇敬地描绘的乌托邦里,在他们的文艺复兴之梦里展现。上个世纪,同样的理念在相当消极的手法上,在乔治奥威尔的《1984》和阿道司·赫胥黎的《美丽新世界》中,被另外运用了。有些艺术家选择展出维纳斯的“斜视”,并非为了展示更锐利的目光,而是表示赞同西蒙娜·薇依(Simone Weill)的说法:为了走向真理,必须“在无处扎根”。根据她的说法,一个人必须将自身放置在虚无:所在就是异乡,因为边界无法保护我们抵御外来的攻击。相反,边界制造迷失的感觉,个体和周围的事物构成荒谬的空间,在两个端点之间摇摆,在那里边界不是防线,而是新的事物,新的可能性的线索——由此,也是新的伦理的尺度。也许我们不妨将那能够吸收想象的真实(包含无穷交叉维度)以及科学的东西,称作“第三真实”。达接近亨利·科尔宾(Henry Corbin)所称的“想象的世界(mundusimaginalis)”和东方神智学者所称的“第八气候(eighth climate)”:一种揭示与现实对立物的思想,属于想象的,虚幻的和乌托邦的。
[NextPage]在我们今天这个时代,艺术家跟随不同的刺激和由此引起的反应来创作,不考虑什么一贯性。我们这里审视的艺术,是在领域的跨越中和等级的变换中产生的,而后出者往往与先出者不调和,甚至相对立。艺术家在绘画与雕塑之间(加布里埃莱·皮科Gabriele Picco、帕奥洛·格拉西诺Paolo Grassino、萨韦利奥·托达罗Saverio Todaro),在建筑与摄像(萨拉·罗西Sara Rossi)、电影(弗朗西斯科·尧迪切Francesco lodice)之间,摄影与装置之间(费利坡·切特纳里Filipp0 Centenari、尼科拉·托弗利尼Nicola Toffolini、达芙内·波捷里Dafne Boggeri、里卡尔多·普莱威迪Riccardo Previdi),画笔与钢铸之间自由地进行着转换。他们既创作抽象的艺术也创作具像的艺术(甚至进入神经美学Neuroaesthetics),远离平面形态的重复,进行全新的探索。对这些艺术家而言,乌托邦与其说是某个具体的目标,毋宁说是向某个目标的过渡。
在无孔不入的想象的端口,艺术从突变中,从维系全球交往的世界性互动中选择形象,犹如一个危险的,无法分辨真实与表象的达尔文主义的实验。
在沉寂混沌的当代生活中,在一个异乡城市的无名惆怅中,在抓取正在靠近(实际无法掌握)的真理的迷醉中,在感同自己无非万物之一的绝望中,寻找新的历史意味着在冲突中使劲将它们都转变成过程与过渡——换而言之,转变成开端,如果做不到这点,至少要领会和传达这样的理念,今天看似无法逾越的边界,并非永远的边界。
(编辑:罗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