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卢建文
苏谢伟,世纪企盼,180cmx230cm,电视机壳 木材 玻璃钢
一位艺术家告诉我:他的十字架项链让他费了许多口舌。和他谈天,尽管知道他胸前摇摆饰物无关宗教,但我还是间或溜号,十字架形成的潜意识让我不放过他是基督徒的想法。如此顽固地提前理解所观察的事物,真是令人惊讶。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沾染“十字架”是“有风险的”。耶稣基督十字架刑的事迹已经传到地极,生活中任何十字架符号都有可能被世人解读为基督教的表征。对于艺术创作援引十字架刑来发言,无疑是走悬索。笔者看过很多类似的作品,最后都不得不牺牲在基督受难的大氅之下,成为宗教的一个小注解。 从如此普及的观念、图像之中挽回自己的艺术并非易事。借用十字架刑,作者对宗教必须有超文本的理解,而且要和时代精神相契合,作品才有力量。艺术形象才能有借宗教而不为宗教的味道,占有自己的位格。通俗讲,作者要适恰地把握好贴、离的修辞。
当然,作品粘贴十字架刑的符号,无疑是最为经济的修辞手段,本来俗常之物摆出个十字型就有了精神的品格。思维经济的诱 惑带来的是作者失去原创可能,在美术史上表述耶稣基督受难的作品可谓汗牛充栋,尽管图像各异,但理解的核心词没有超出新约的篱笆。
对十字架刑进行重新解读,从传统符号超凡的统摄力量下发出自己的声音,作品将会毫无悬念填补世界艺术史的空缺,成为人 类认识史的瑰宝。
我们面前的《世纪企盼》形式层面看和基督宗教贴的很近,几乎和“耶稣基督十字 架刑”相并置,但往下走,我们会发现它几乎“无关”基督教,作品仿佛在期待马丁 海德格尔的神。德国哲学家马丁 海德格尔在过世之前接受媒体采访,采访文本以:《只有一个神能救我们》的题目发表。这位世纪顶尖哲学家为什么把拯救世界寄托在神(海德格尔在这里说的神并不一定是基督教的神)的身上,这让我们对:人类越来越技术化,物质化,人的基本属性流失殆尽感到危机。而缘起希伯来文化“末世论”的隐喻就颇有历史深意。
世纪企盼的形象和宗教事件贴合,“耶稣基督十字架刑”的背景意义会潜移默化转移“新形象”上,使世纪企盼形象从出场那一刻就被升华。“本以俗常”的行为变成视点的中心,即使对艺术缺少了解的观众也会从常识层面被我们时代“升华”而悲哀:赤裸 肉欲在上升而精神却在下沉。但作者“世纪 企盼”的主题又不许我们停留在感官层面或者常识层面。作者选择“耶稣基督十字架刑” 的历史事件,历史事件的图像的无意识影响观众看到世纪企盼的形象,从而让观众理解的时空坐标集中在“企盼”诉求上。在修辞技术上作者限制了观众对形象的无边界阐释,此处作者不但利用思维经济,而且强化了作品主题方向性。从观众角度,他们看到散沙似的人类精神收束起来,有了一个中心逻格斯,仿佛耶稣基督复活:“我是道路、真 理、生命。”
上述是《世纪企盼》作品和宗教贴的部分,下面我们看看作品和宗教事件间离的部分, 在作品中我们看到:耶稣基督的形象已经抹去,历史事件成为抽象,也就是说:耶稣基督 受难成为一种逻辑形式,作品《世纪企盼》 掏空了传统宗教的内涵,带着“宗教逻格斯形式”安全离开。为了进一步表征作品的当 代性,作者把宗教神话继续解构:从《圣经 新约》中我们知道耶稣的父亲是圣灵,其母是大地之女马利亚,形式上是天地结合,但 究其就里大地之女马利亚失去交媾的权利, 她没有提供卵子。上帝克隆了自己。马利亚仅是作为一个孵化容器。和这段神话故事相 逆的是,《世纪企盼》的形象全身赤裸,世俗, 少有童贞的痕迹,本应遮蔽的生殖器官现在敞开着,仿佛世界话语发声地发生了迁移。
《世纪企盼》的形象不仅是耶稣基督十 字架刑性别的倒转,更是“耶稣、马利亚”的母子并和,那个生命的出口直指十字架的中心,生命通道超越表象的表达,把未来更深 层的潜质暗示出来,不明确的内部使观众同作品的主题并和,充满期待。当然,在此我们也可以理解赤裸的女人就是逻格斯本身。 她的动作既是现在动词也是未来系词。存在 和生成被作者同一化了。
生殖器官和头颅位置的颠倒违背了人类文明的常识;肉欲和精神的倒置却是我们时代的特征。作者把头脑形象限定在“媒体躯壳”中,恰当地道出了人类精神危机的根源, 一百多年以前,尼采预感到人类的沉沦,他喊出“上帝死亡了”,同时他也说道出人类的“演员时代登场了”。克尔凯郭尔也讲过类似的话:现代人不求真知识,钻到二手媒体里,拿到片言之词,然后四处乱转。
《世纪企盼》的作者使用“媒体躯壳”, 把“企盼”的时间轴做了进步限定细化,彻底排除了宗教旧的信息,在避免歧义的同时 把时代的急迫性突现出来。这可以说是作者 “定”的修辞。
(编辑:李锦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