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郭海平
2009年8月3日,黄药、罗隶和我三人开着“流动药房”专车从南京出发,沿途将在安徽、山东、天津、河北等地征集有关抑郁、躁狂等精神疾病的防治方案,最后我们将收集到的内容带到北京参加798双年展中的“流动的社群”主题展。我们之所以选择这种方式,是希望通过这种实地的考察来增强我们对当下中国人精神状态的认知,同时,我们也希望了解到民间又将会以什么方式方法来应对发生在眼前的这些精神问题。启程前,我们三人分别在南京完成了三件作品,以此作为“流动药房”方案开始实施的一个序幕。
黄药完成的作品是将一只水晶球沉入紫金山角下的前湖湖底,他说“这是为南京这座城市设置的一件镇城之物,这一镇物的设置可以防犯邪恶势力伤害这座城市,并确保南京城市的平安。”黄跃1958年在南京出生,1975年高中毕业去农村插队,1977年加入中国人民解放军,1978年去工厂当了一名工人,1983年考入南京师范大学美术系,毕业后便进入一所师范学校做了一名美术教师,1989年前往美国芝加哥州立大学学习艺术,2003年回国经商,2006年成立YOART艺术工作室。黄药五十年的人生经历了中国政治、经济、文化的多种剧烈变化,当他再一次决定做一位自由艺术家的时候,他最想表现的就是寻找自己的灵魂,他说,“这么多年,我越来越强烈地感受到自己的魂丢了,我想找回丢掉的那个魂,后来我发现艺术可以帮助我实现这一梦想。”
罗隶买了十三只鸟,他带着这些鸟驱车前往南京郊外,然后亲手将他们一只只放飞,他说"这次‘放生’具有明确的象征意义,它既是一种愿望的表达,又是我一种精神的真实需要。”罗隶1962年在南京出生,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就积极参加在中国兴起的“85美术新潮”,之后也经历了人生的各种变故,但无论怎么变故,艺术则是他始终放弃不了的一项追求,眼下,他正独自一人在南京的边缘租了一间四五百平米的工作室,他在工作室里制造了各种奇异的场景,然后便没完没了的进行一系列的拍摄实验,多年来罗隶一直在关注生命成长与社会文化之间的矛盾。他说“一直想抓拍到内心的那个世界,很难,但必须不断努力,只有努力才能找到那个世界。
我与黄药、罗隶一样都是地道的南京人,1962年生。1986年在南京玄武湖公园策划“晒太阳”艺术活动,1989年在南京团市委从事心理咨询工作,1996年在南京开了一间专为文化人艺术家服务的“半坡村”咖啡馆,2002年在江苏省美术馆举办了个人画展,2005年在南京美术馆策划了“病”艺术家展,2006年主动住进南京祖堂山精神病院,目的是了解潜藏在精神病人内心深处的精神真相。这一次,我做的作品是在南京市中心对着天空实施“射箭”行为,之所以要做这件作品,是因为近年我总感觉到南京上空游动着许多鬼魂,他们扰乱了人的心智,并让人的精神出现了许多奇异的表现。对于这件作品,我为它取了一个叫《我看见了鬼!》的名称。
开始,我们称这三件作品是行为艺术或观念艺术,后来又觉得它又像是巫术和医术。最后,这一切界线都变得模糊不清了起来,这时我们才发现,这种没有界线的追求恰恰是我们所期待的目标,这就是突破现代文明为我们精神设置的各种界线,力争让人的精神还原到它最初的自由状态。在获得这一领悟后,再去审视我们今天现实社会中的艺术、医术和巫术,我们很快便发现艺术、医术和巫术在今天已成为界线分明,互相对立和排斥的封建王国,在这些独立封闭的王国里,我们看不到他们侍奉的对象,相反,我们看到的却是为那个世俗的权力所进行的无休止搏斗,以及对那个封建王国的俯首称臣和依赖。结果,艺术、医术和巫术都背离了他们当初关心的对象,而走向了一个相反的方向。眼下,我们看到的只能是艺术、医术和巫术的分裂,以及人的精神分裂和天地人神的分裂的恶性循环。
追溯中国文化的历史,我们可以在先秦文化中看到巫术、医术和艺术的统一,在那个年代,所有药方中都离不开对患者精神上的要求,即使是我们今天仍在使用的鼓、箫、古琴等乐器也都是古人为了实现与神灵对话的理想而发明创造的。不仅如此,五音与五行、五脏、五志之间的紧密联系在五千年前的《黄帝内经》中就已得到了明确的答复。那时,人类没有我们今天这般的狂妄自大,他们对自然和神灵都拥有一颗敬畏之心。但随着中国封建集权世俗化进程的加剧,帝王们篡夺了老百姓与自然和神灵进行自由对话的权力,他们凭借手中的权力,自封是天地神灵的唯一代表,并依照自己的意志对百姓的精神诉求进行任意的愚弄和解读。科学技术革命的成果同样没有摆脱那个世俗权力的利用。也正是在这种背景中,统一的巫术、医术和艺术最终出现了分裂。至今留下的巫术已成了丑恶愚昧的化身,艺术也变成了让人忘却痛苦的娱乐,似乎唯有医术才是值得让人敬仰的对象。
然而,医术就真的可以抛下艺术、巫术而独自承担起保护人生命的神圣使命吗?事实已经证明了这一选择的荒谬。人类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让人感到压抑和焦虑,精神疾病的大面积流行让今天精神医学专家们束于无策,更让人感到悲哀的是,他们长期试图寻找到这些精神疾病的病因,但结果却又总是无功而返。由此可见,他们正在走向一个误区,他们发明监禁和化学药物,他们发明电击和外科手术,他们确信只有科学技术才是解决当代人精神问题的最有效手段。但我们并不这样认为,我们想到了回归,即重新向自己和自然回归。
我们在祖先留下的足迹中获得了全新的启示,这就是我们必须终止自己精神分裂的继续。此时此刻,我们不仅要与社会保持必要的联系,而且更应当恢复与自己、自然和神灵的联系。
对于我们今天的表现,我们更愿意当作是一次学习和尝式。我们确信,只有回到自己的内心和自然之中,我们才有可能明白我们是谁,我们身在何处,我们从哪里来,我们又将到哪里来去。
(编辑:范文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