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心沫
中国的当代艺术正在世界的注视当中,被注视的原因,一是中国由于经济的迅猛发展整个国家处于不断上升的阶段。还有一个原因是中国的社会主义属性。中国的被关注是西方视角式的被关注。也就是中国当代艺术的重要性并不是在于对由西方人主宰的艺术史所起到的革新或者修正的作用。而是中国人做了代表中国特色或者中国调式的艺术,中国的当代艺术更多的是作为一种象征———传说中的东方文明或代表社会主义特定的或新的发展时期的艺术状况。所以中国的当代艺术在进入世界艺术格局的同时即已注定了他的命运,就是更多是标志中国的而不是代表艺术的。这也正是政治波谱倍受西方吹捧的原因。也是徐冰,蔡国强在西方走红的原因。也是中国电影在国际的电影角逐中一直都在做着中国的武侠梦的原因。其实那样的创作只能称作是为应和西方人对中国的概念化理解而做的概念化的艺术。那是符号化的,缺少内省精神与情感力量的。所以这种艺术虽然产生于当代,但它并没有揭示当代中国人的真正的状态和精神。也没有从人性的或艺术本体的角度把艺术进行延伸。
其实中国的整个艺术的发展就象社会形态和经济一样,缺少了一个环节,就是现代主义的思想基础———对于人作为人的本体的尊重,所谓的民主与法制,在我们这里是未完成的社会理想 ,原因是中国是从封建社会直接进入的社会主义社会,社会经济在迅猛发展,但思想意识还是封建统治时期的。虽然国家一直在宣扬民主与法制健全的重要性,但由于整个国民教育的滞后和文化主体倾向于寻根文化,而使传统文化深植民心,从而也丧失了中华民族对民族文化的批判力。传承民族文化的同时其实也传承了传统文化的惰性部分。这也是在当下中国经常会发生许多有违民主精神的事件的原因。
天津机场雕塑被拆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2006年夏天,曲健雄接受天津机场委托,为其新航站楼创作主题雕塑。雕塑被命名为“飞翔”,基本元素时48片不同颜色的羽毛状色片,排列成三个扬帆,巧妙组合成升腾的羽翼。为迎接四月二十八日新航站楼的正式启用,天津市一副市长率领相关单位几次到现场办公。四月七日下午,该副市长带领市交委,市建委,市规划局,国土房管局、市交管局,公交集团、东丽区等有关部门负责同志,到新航站楼检查其配套设施及建设情况。当该副市长看到雕塑“飞翔”时,当即表示不喜欢,勒令马上拆掉。他不喜欢这颜色,当下有人说:“我们这个颜色是杨柳青年画啊!”但得到的答复是:我不喜欢杨柳青年画,马上拆掉!“在接下来的日子,天津机场极力争取保留雕塑“飞翔”,但最终功亏一篑。就这样,耗资二百万,用两年时间建成的机场雕塑飞翔,没有通过专业论证和审核,没有任何民主形式的讨论和评议,仅凭领导一个人的一句话就拆掉了。
飞翔被拆事件让我们看到一个社会民主与法制的缺席,社会监督和民主程序的不健全。象这样的事件,在中国的很多城市普遍存在着,随着领导的不断换届,城市形象工程也在随着领导的不同喜好而改变,往往新工程刚竣工,新领导说不喜欢就马上换掉。所以城市形象总是在拆和重建的途中,不断地拆和重建的耗资巨大,这样就造成了重大的浪费。由于这种事情的普遍存在,很多人习以为常了。作为当代中国的艺术家,在这种社会现实面前,一种态度就是转身回避掉,追寻梦想的诗学和艺术的乌托邦,另一种态度就是用艺术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态度。
曲健雄把整个事件做了影像的纪录。他把雕塑被拆前和被拆后的摄影图片并置在一起,作为一件影像作品。名为《关于一次被拆的暴力事件》如果单独拿出其中的一张照片,只能作为普通的纪实摄影来看待。但把两张作品放置在一起时,就变成了一个事件作品。图片用一种最直接明了的方式揭示那个事件本身。这时摄影语言已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整个事件用朴素的影像语言进行了恰当的概括和描述。这件作品已经抽离了那件称作飞翔的雕塑作品。变成了一个新的具有社会批判价值的作品。如果雕塑作品飞翔至今还屹立在天津机场的航站楼里,那么即使对雕塑飞翔作艺术的阐释,也不会超越视觉审美与形式语言的范畴,但作品被拆之后,作者把被拆前后的照片放在一起,作品的性质则完全变了,作品指涉了与雕塑被拆这个事件有关的所有信息。它直指向社会民主与公正这一议题,并且成为对当下社会官本位进行批驳的有力论据。所以也使这个作品具有了当代艺术的特质——即有了当下性。
如果论及什么才是真正有价值的中国当代艺术,我想《关于一次被拆的暴力事件》可以作为一个例证。它来源于中国具体的社会现实,对中国社会具有反思和批判的意义。它区别于利用中国符号所做的所谓中国艺术,也区别于时下流行的庸俗社会学的艺术。中国的文化里是缺少批评文化的,而批评与自省是民族进步的力量,如果没有批评和自省的力量来推动,那么民族和文化包括艺术都不会有进步。如果曲健雄的雕塑飞翔被拆之后,采取的是象大多数人一样的沉默态度,那么,就不会产生这个作品,也不会产生作品所附带的对野蛮的政治提出质疑的效应。曲健雄在用他的当代艺术作品对他的作品被拆事件说“不”。
(编辑:范文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