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汪航
让卑微者获得一种力量,这才是艺术的至美;让屈辱者获得天赋尊严,这才是艺术的至善!
艺术从来就不该成为自娱自乐的游戏,它必须携带我们最炽热的情感,融入我们最高贵的人格,锻造最坦荡的生命,磨砺出最锐利的锋芒,投入我们最深沉的爱去勇敢地痛恨!
在一个物欲横流的时代,人们越来越沉溺于对物质的疯狂追逐,却越来越不在乎精神上追求!人变得唯利是图,蛮横无理,自私自利……更多的人失去了敬畏之心,无视道德,甚至无视法律,只图满足自己日益膨胀的欲望,人们在对物质的追求中变得疯狂,变得为所欲为!
在对物质的极度崇拜之中,人们日渐丧失了信仰,对自然,对人类自身都丧失了敬畏之心。于是,人们的所作所为都在给这个世界带来无数的创伤!自然遭到灾难性的破坏,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越来越维系于物质之上,相互之间越来越冷漠,越来越缺乏起码的尊重。敌意、愤恨、嫉妒被无限激活,这些都为这个世界增加了越来越多的隐患!
但我们为什么如此依赖、迷恋物质呢?想必大多数人都对这种状况深有体会,却没有多少人能够逆转这种状况!物质满足着我们的种种自然需求,这只不过原因之一,更主要的原因是物质给我们带来满足的同时也给我们带来了无限的恐惧,试想失去物质将会出现什么样的情况?于是,人们拼命追求物质,但基本的需求满足之后人们却更加疯狂地追求物质。一方面人们为更长远作打算,但另一方面的原因却是人们在这种浪潮中将个人尊严建基于物质之上,这才是更要命的。物质占有的多寡决定了人们的受尊重程度,这在今天已经变得非常现实。于是很少有人能够免俗,拜物已经取代了信仰!
在这样的状态之下,艺术能否成为例外?今天的艺术界已经资本化,物质化,艺术完全失去了其本来面目,纯粹的艺术追求已成为奢谈。我们将拿什么来拯救自己,我们将拿什么来拯救世界?
精神淹没于物质的洪流之中,一切呐喊声都变得微乎其微?除了物质我们能相信什么;除了自己我们能相信谁?在一个追求自由的时代我们却都变成了最不自由的人,我们都早已捆绑在物质所带来的享受和恐惧之中!
人能否获得一种解救?这似乎成为一个问题,不断追问或许只会抵达虚无!爱是什么,精神性的东西又是什么?如果虚无是世界的真相, 那么我们的意志必然会拒绝承认这样一种令人绝望的真相。我们宁愿自欺欺人地继续追寻一种同样虚无的希望!退一步我们将发现让人感到真实的是各种各样的感受,包括快乐、痛苦、恐惧、忧伤……而这一切又与爱纠缠不清。当我们身上同时存在充实与虚弱的时候,我们才能够爱并且被爱。但物质所带来的冷漠形成了牢固的壁垒,人与人之间的冷漠使个体处于孤独的状态,这种状态几乎牢不可破,让人难以逾越,于是打破这些壁垒就成了当今艺术的职责所在!但物质发展太过疯狂,于是艺术也不得已变得疯狂起来!为了能够撼动物质的壁垒,艺术也披上了铠甲,富于侵略性。
人与人之间的沟通不是靠智慧,而是靠感受!当我们所爱的人快乐时,我们会为他快乐而感到高兴,于是我们分享到了她的快乐,我们通过快乐彼此实现了沟通;当我们所爱的人痛苦时,我们会为之难过,而有人能关心自己的感受,这又是多么的安慰。于是即便是痛苦,在沟通中我们感受到了爱,心灵在慰藉中能够相信人生是有意义的。
但情况往往并非那么理想,人与人之间的冷漠,使得孤独的人看到他人快乐反而会心生嫉妒,看到他人痛苦却会开心,看到他人陷入恐惧却会得意,看到他人忧伤却表现出漠视!于是,为了不受伤害我们学会装作幸福,在虚假的幸福中任凭隔膜愈加牢固!
出于拯救,我们必须寻求一种将更多的人联系起来的感受,因为个体的感受再强烈也难于在冷漠中实现普遍的交流,我们必须打破那种“事不关己”的状态。事实上任何一种感受都会具有普遍性,但恐惧却是最有侵略性和刺激性的!我们发现潜藏于内心的恐惧感却往往实现了人们心底最深处的交流以及对爱的渴求!而“死”是最具普遍性也最具侵略性的一种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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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质的发展让人们迷失了生命的意义,对生命采取一种无所谓的态度,艺术必须提醒健忘的人们:生命是脆弱而有限的,死不是一种自然而然的终结,而是时时潜伏于我们周围,时时准备进攻!你真的对生命无所谓了吗?那么请你做好准备!因为死神将针对的不是他人,而恰恰是你!
世界似乎颠倒了,黑白,善恶,因果……一切都已经不再如人们所希望的那样,各种恶行日益猖獗,正义早已缺失,公道无人主持,人们日益堕落,“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早已成为谎言,难道上帝真的死了吗?
上帝死了,人必须为自己做主,但我们有足够的力量吗?歧视、压迫、不平从来就没有消失过!处于边缘的人从来就没有发出自己声音的机会,他们的声音是多么微弱,于是我们只能祈求于另一种力量!
当邪恶成为维护正义的力量之时,或许我们不该感到悲哀,因为至少还有一种力量来承载我们的希望!当惩罚到来时,我们才知道自己的过失原来是如此不可原谅,用邪恶的力量来唤起我们的德行,在恐惧中我们重新寻回对爱的渴求,因为对爱的信仰是唯一能对抗恐惧的力量。唤起恐惧不是我们的目的,但爱沉睡了太久,我们只得寄希望于恐惧,通过恐惧唤醒爱!
在对物质的极度追求中,人变得健忘,人们忘记了人类曾有过一次末日,人们忘记了还有一次最后的审判。对于无法感化的人来说,惩罚或许是一种拯救;对于根植了惰性的人来说,忧患承担了一份希望。
只要我们敢于去面对,我们将看到这个世界上充满了各种各样的问题,而很多问题是与我们有关的。我们只要存在于这个世界,我们就不是局外人。当我们厌恶这个世界的时候,请别忘了,无论我们多清白,我们也得对这样的世界负有一定的责任,如果我们不愿彻底绝望,那么我们就从自己开始做得更好。
我们不能在这些问题中习以为常,我们要寻找更有力度的方式传达自己的声音。我们不能太过于宽容,不能纵容别人也不能纵容自己。对那些让我们愤恨的事物我们要让他听到我们的警告,对于无视这些警告的人我们要采取更为有效的措施。艺术所做的事情就是发出这些警告,以最有力度的方式,将我们对他的看法,以及他的所作所为将带来的恶果一并告诉他,警钟为他而鸣,否则丧钟将为他而鸣!
从这种角度来说艺术从来就不该成为自娱自乐的游戏,它必须携带我们最炽热的情感,融入我们最高贵的人格,锻造最坦荡的生命,磨砺出最锐利的锋芒,投入我们最深沉的爱去勇敢地痛恨!
我们为什么如此痛恨这个世界,因为我们对这个世界爱得深沉!我们不愿看着这个世界堕落,不愿看着我们的朋友沉沦。我们将以最激进的方式,非要跟这些丑恶的事物拼个你死我活!我们不该仅仅用自己的泪水来控诉这个世界,而应该以我们的鲜血来打拼一份希望;我们不该仅仅用自己的屈辱来博得世界的怜悯,而应该用自己的力量赢得我们的尊严;我们不该卑微地看着自己挚爱的东西远去,而应该骄傲地去取回属于我们自己的东西!生命唯有携带风雨融入激情才能光辉灿烂!我们不要孤芳自赏,要美就美得惊天动地!
艺术就是要让习惯了逃避的人不再逃避,让他们看到自己的懦弱,让他们看到自己最真实的屈辱,让他们看到自己所受的不公;同时让卑劣的人见到自己的卑劣,让丑恶的人见到自己的丑恶,让放肆的人见到他们将有的报应……上帝死了,艺术必须唤醒卑微的生命去赢回他们的荣耀,艺术必须为这个世界承担起因果,艺术必须为这个世界重建一种秩序,一种让每个人都拥有自由的秩序!让卑微者获得一种力量,这才是艺术的至美;让屈辱者获得天赋尊严,这才是艺术的至善!艺术不仅仅是一个人的世界,艺术不是对形式的陶醉,不是对现实的逃逸,不是对一己情绪的发泄。而是烈火中的淬炼,风雨中的傲然,和战斗中的激情。艺术是对最美好的世界的追求,是对最真实的自我的追寻!
艺术勾起我们最美好的回忆的同时要唤起沉默已久的愤恨,将愤恨化为一种斩钉截铁的力量。因为我们逃避已久,因为我们苟且已久,我们必须对荒诞世界宣战并且誓不妥协。
艺术不仅仅是对世界奥秘的探索,更应该将掩盖了的不公去蔽。这个世界不是一部分人的世界,而是每个人的世界;不是一部分人装腔作势的舞台,而是每个人尽情展现生命的舞台。艺术承担了对失落的寻回,被剥夺的东西是时候该讨还了。
艺术不仅仅是虚幻的视觉的愉悦,更应该是对生命的本真的追寻!当艺术的自律抵达纯形式的游戏时,艺术丧失了最本真的东西,艺术之树的枯萎也在所难免!只有当艺术与生命再次融合的,只有当艺术融入了生命并锋芒毕露的时候,艺术之光才能再次灿烂!
艺术就是生活,这一命题促发着人们去追问生活是什么?艺术绝不是对现在生活的妥协,更不是对“生活在别处”的叹惋,而是承载着一种最美好的构想。
艺术作为一种假象,但它必须是对一场真正风暴的预演,它必须让人当真。犹如玩笑,它虽只是一个玩笑,却携带了更真实的东西,当你不当真的时候,他将不再是一个玩笑。优秀的艺术家必须让人相信艺术所言说的东西将是一种真实的可能。艺术以最引人注目的方式诉说着人们最坚决的立场;以最缓和的方式表达着一种最强硬的警示;以最严肃的方式传达着一种最博大的宽容;以最认真的方式表白着最深沉的爱。
于是,我们最不应该有最纯粹的艺术家,艺术的尽头将是真实的行动,当艺术的构想完全失效的时候,艺术家有责任用真实的行动来践行这种构想,将艺术和生活完全连贯,以行动来证明艺术言说的真实性,恢复艺术所应有的力度。于是行动也成为了艺术最掷地有声的一个部分!也因此,生命将光华灿烂!
(实习编辑:范文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