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下班高峰。侯一凡挺起胸膛,绷紧双腿,笔直地站在工厂门口。他目送着下班的人群潮水一般陆续涌出工厂大门,后来,只有零星的工人一个一个往外走的时候,他才稍微放松下来。
虽说只是一名工厂的保安,但是,侯一凡毕竟刚从武警部队退役半年,他站岗的姿势还是真正的军人风范。
他晃晃微微发酸的脖子,扭动了一下腰肢,准备回值班室的时候,突然想起,怎么没看见吕晓红大姐走出来呢?
侯一凡愣了一下,勾头往厂区方向看去,正在往外走的工人,包括厂区纵深处三三两两的人影,都不是吕晓红。
吕晓红平时上下班都很准时,今天怎么了?侯一凡决定在门口再站一会儿,等等吕晓红。
侯一凡在这家肉联厂工作了半年时间,但是,他认识的工人并不多,多数人只是在上下班的时候进出工厂,在他值班的时候,才在他面前晃一下。
一个从山区农村黄泥湾出来到城市打工的小保安,没有几个工人主动跟他搭讪,并告知他自己的名字。吕晓红这个名字也是他听别人喊的,可能听的次数稍微多了些,便牢牢记住了。
大概等了十分钟,吕晓红依然没有出来。侯一凡感觉有些不对劲,可到底哪里不对劲,他也想不明白。他只好给保卫科科长打电话。
科长,你认识吕晓红吗?她是哪个车间的?
我不太清楚。怎么啦?
我没看见她下班出来,有些不放心。
下班的时候,工人一窝蜂地出来,你一个个都看清楚了?你点名了?你怎么知道她没有出来?
吕晓红和别人不一样,我知道的。
你别管闲事了,你又不是人事部的,考勤不归你管。看好你的门吧。
科长没好气地挂了电话。科长说到人事部,提醒了侯一凡。他查了一下人事部的电话,把电话打了过去。
请帮忙查一下,吕晓红是哪个车间的?
冷冻车间。
还没有等侯一凡再说什么,人事部那个人已经火急火燎地挂了电话。他把电话打到冷冻车间,可是,没有人接电话。他只好硬着头皮把电话打到厂办公室。
冷冻车间的吕晓红,到现在还没有出来。
怎么了?
我怀疑她会不会被关在冷库里了。
不会吧?
厂办公室的那个人漫不经心地挂了电话。该打的电话都打了,侯一凡没辙了。他在值班室坐了两分钟,椅子上好像放着一盆火,烧得他坐不住。终于,他站了起来,咬咬牙,拨通了厂长的电话。
厂长您好。我是保卫科小侯,向您报告一件事。
哦?说吧。
冷冻车间的吕晓红到现在还没有出来,我怀疑她被关进了冷库里。请您赶紧派人到冷库去看看吧。
有这样的事?我马上让冷冻车间的主任去看看。
放下电话,侯一凡惴惴不安地站在值班室门口,眼睛盯着大街。大约二十分钟后,冷冻车间赵主任骑着摩托车,箭一般射过来。到了厂门口,他猛地刹车,停了下来。赵主任指着侯一凡的鼻子,喝道,是你打电话给厂长,说冷库里面有人?
是我。侯一凡挺了挺身子。
老子喝个酒都喝不安生。如果我去看了,冷库里没有人,出来我揭了你的皮……说着,赵主任一加油门,摩托车嘶吼着冲进了大门。
后面的事情就不必细说了。
医院救护车开进厂区的时候,泪水猛地涌出了侯一凡的眼眶,挂在了他的睫毛上。
吕晓红出院以后,买了一大兜水果,到厂门卫值班室感谢侯一凡。她紧紧握住侯一凡的手,说,大兄弟,如果不是你救了我,大姐就冻成死猪了。
大姐,其实不是我救了你,是你自己救了你自己。
为什么这样说?
侯一凡说,每天你上班,总是礼貌的问候一声你好;每天你下班,总是礼貌的说一声再见。我那天没有听到你说再见,所以知道你没有出来。
否则,全厂五六百名工人,我怎么可能单单记得你呢?
(编辑:王怡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