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邵登
黄海波
采访者:邵登
受访者:黄海波
合作过四部戏的导演刘江这样评价黄海波,“极其感性,外冷内热,有时显得没脑子,有时会因为说话太直而得罪人。”
还在拍《乱世三义》的时候,黄海波向刘江打听下一部戏的拍摄计划,一听叫《结婚吧(现名:咱们结婚吧)》,黄海波一拍大腿:“导演,这戏我必须演”。在黄海波心里,“结婚吧”三个字的地位非比寻常,“不管是春节、新年、生日party或者结婚纪念日,我觉得都不如‘结婚’二字喜庆。”
黄海波是个矛盾体。他渴望爱情,却常常把相亲对象处成了朋友;他随时准备结婚,但要让他为家庭牺牲演员这职业,他决不妥协;他对现状非常的满足,无论生活还是事业,却依然觉得自己必须追寻伟大的表演艺术。
采访当天,他嫌造型师准备的帅气西装太矫情,“别穿了吧,太正式了”、“感觉事儿事儿的”、“这坐着也不舒服啊”,但最终还是没能拗过专业人士。换装完毕,做在记者面前,黄海波还要再次确认“你们看着行吗?”众人纷纷点头,“行,你们看着行就行!开始吧。”
拍《咱们结婚吧》得到极大安慰
“谈过的女朋友几乎都会对我说,‘你不太会谈恋爱’”
在正热播的《咱们结婚吧》里,黄海波又演了一回“经济适用男”,为了这部戏能好,他甚至几次拉着高圆圆去寺庙烧香拜佛。这事让现在的他感觉不可思议,“为一部戏怎么会紧张成这样?”
为什么?黄海波也是在拍完后才想明白:
“真实生活当中的我,无可奈何、委屈、遗憾,甚至还有一些小小的愤怒、愤慨,通过这个作品,我淋漓尽致地、非常完美地、圆圆满满地拍下来了,我觉得我的心得到了极大的安慰。他有我太多想要说的话,想要呐喊的声音,我满意极了。我甚至都不再关心这个戏有什么样的好评或者是批评,我只是觉得我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而且是我之前拍的任何戏不能够带来的满足感。”
剧里的果然曾在婚前遭遇女友落跑,从此对爱情幻灭。
而在现实中,黄海波最刻骨铭心的那段恋情的失败却并非相爱的两个人出了错,而是因为“两个人所代表的社会群体无法融合。”门当户对这个常在年代戏里出现的词,给了现实中的黄海波一闷棍,说到这里,黄海波红了眼眶。
他常常在采访里重复这句话“门当户对害死人”,也时常无力地追问:“为什么不是今天的我遇见6年前的她呢?”
如今的黄海波,面对爱情不会轻举妄动,“怎么着也得先进行一到三轮的火力侦察,有了最起码70%、80%的把握才敢出手。”
他承认爱情一直是自己的短板,就连聊爱情的话题也能浑身冒虚汗。他甚至觉得,自己的身体机能在爱情方面反应迟缓:
“我谈过的女朋友几乎每一个最后都会跟我说,‘黄海波,你不太会谈恋爱’,我开始还嘴硬,但后来都承认了,有的时候确实反应慢半拍。当别人开始暗示你,基本上你第一次都发现不了,暗示两次以上,哦,这才反映过来。”
黄海波说,因为单身,在不同的年龄段、不同的场合参加过太多类似的相亲,“别提多烦了”。履历里最着名的一次相亲,红娘正是《咱们结婚吧》里的爱人高圆圆,相亲对象是高圆圆的圈中闺蜜,事情发生在十年前。
在那次相亲里,黄海波拉住女孩的手帮她算命,把表演艺术挂在嘴边,连高圆圆都看出了黄海波根本没把心思放在恋爱上,后来干脆帮他回了此事。多年后,黄海波和高圆圆重聚在《咱们结婚吧》剧组,当年的那位相亲对象恰好来探高圆圆的班,“弄得我这个尴尬啊,然后人家说还单身呢?我说是,这就不说话了。”[NextPage]
经历过四段感情,现在,黄海波不敢将这些恋爱中的“所得”定义为“成熟”,他将此称作“长大、成长”。于是,剧中果然和桃子的结缘被他叫做“长大了的”爱情:两个在感情上都受过伤害的人,带着失败的经验教训重新上路,他们不是像一杯烈酒那样的一见钟情,而是在缘分的驱使下走到一起。如今的黄海波期待的正是这样一份感情。“我个人现在,越来越倾向于先结婚后谈恋爱。”
再过几天就满37岁的黄海波,对终结单身很有信心,“我相信40岁那一年的我,已经是一个孩子的父亲了。”
《编辑部的故事》之后有种被踹下床的感觉
“我哭的时候,你们谁也看不见”
拍了刘江导演的戏,除了得到“经济适用男”的称号,黄海波还有一个头衔——“中国第一哭戏男演员。”黄海波说那是个意外,原来是因为场记不小心把四场重要的哭戏安排在了同一天,让他“从早哭到晚”,所幸顺利拍完,还得了个“第一”。
生活中的黄海波轻易不落泪。几年前,父亲生了一场大病,当看着母亲一勺一勺慢慢喂父亲吃饭时,他“一下就不行了,当时站在阳台嚎啕大哭,止都止不住,谁安慰也没用。”之后黄海波一个礼拜都很沉默,待父亲病情恢复后,他说服父母早点退休,还拍着胸脯说“以后,黄海波就是咱们老黄家的顶梁支柱了。”
他说十几年没哭成那样了,“如果我自己打算哭一鼻子,那还真的会,但我保证你们谁都看不见,因为只有我一个人的时候才会这样。”
外刚内柔,这是射手男的一大特性,崇尚心灵自由、有点怕生,对星座学说颇有研究的黄海波自认是很标准的射手男。
可是有一阵子,黄海波认为自己更像他的上升星座——处女座。那时他处处追求完美,不只对自己的要求越来越苛刻,也容不得别人不认真和犯错误。大学时,他排练一个70年代的作品,发现道具用的是不该在那个年代出现的塑料袋时,与合作的女同学大吵,在教室里转着圈掰饬。成了演员之后,他喜欢跟熟悉的团队合作,觉得更默契,更能出好作品。《媳妇的美好时代》、《乱世三义》、《咱们结婚吧》,还有接下来的《非诚勿扰》(观看),黄海波接连拍摄了刘江导演的四部作品。
现在,他感觉自己越来越倾向于天秤座,因为他逐渐认识到,原来每个人对待工作的态度不一样,目的也不同,有人工作为了一日三餐,有人则是为了成就非凡,不在一个频道上又何苦强求?于是,黄海波现在最期盼的是一团和气,“你好我好大家好,不愿要求别人,也不再强逼自己。”
就算是最珍视的表演艺术,他有时也选择了妥协,在拍摄《编辑部的故事》时,对于郑晓龙导演定下的表演基调黄海波起初充满了怀疑,但郑晓龙在电视圈的地位让他不得不说服自己,“导演应该是对的。”
而在拍下去之后,黄海波愈发觉察到问题的所在,也去与导演交涉过,但是将这部电视剧当作试验品的郑晓龙不为所动,极不愿妥协的黄海波妥协了。拍完《编辑部的故事》之后,黄海波整整一年都战战兢兢,“编辑部”播出时遭遇滑铁卢,这让黄海波有了种撅了一年的屁股终于被人一脚踹下床的感觉。
被“踹”下去的黄海波是不是准备用《咱们结婚吧》“爬”上去?“我没有再爬回床上,而是我忽然发现,这一整游泳池的雪碧,我跳到那里面喝去了。我也打算,永远不回到床上。”[NextPage]
曾是部队大院里的捣蛋鬼
“只有我一个特立独行搞了艺术,考上电影学院,大家的目光都变了”
成为名演员之前,黄海波是部队大院里有名的捣蛋鬼。
1976年的唐山大地震让黄海波位于天津蓟县的家塌了半边,四个月后,他在临时搭建的帐篷里出生。担任军医的父亲当时身在新疆,尽管心急如焚、充满愧疚,却因为部队的纪律,只能在黄海波半岁时才得以回到家中团聚。
黄海波早早理解了军人的使命,他对父亲十分崇拜,也在幼小的心里埋下军人的梦想,7、8岁时他就开始偷偷穿父亲的军装,觉得帽子大了,就揉点报纸放进去撑住,穿戴整齐后站在镜子前欣赏自己的戎装。
部队大院还给予了黄海波快乐的童年时光,在那里,他可以听到最多最全的战斗英雄故事,而手枪和机关枪就是他的大玩具。
但那时的他可没有“李大本事”那么有本事,统领者的才能是慢慢显露的。
在讲究传承的部队,黄海波最初做的是和年龄小的孩子看书包,大孩子负责去冲锋陷阵,也就是调皮捣蛋打架,如果胜利了,两个看包的小孩有根冰棍吃,如果失败了,所有的书包全要由两个小孩子背着。等轮到长大的黄海波负责冲锋陷阵的时候,好勇斗狠的他时常惹下祸端,甚至点燃过大院里的树。但是对叛逆的黄海波,父亲从来不打不骂。
上小学时,儿童电影制片厂表演班来招生,招生老师正好撞见了刚疯玩过,灰头土脸的黄海波,因为见他一股机灵劲儿,便问愿不愿意考表演班,黄海波说:我回去跟我爸商量商量。就这样,黄海波开始了表演的专业学习,也因此得以在众多学员中被选中,担任了张元处女作《妈妈》的主演。
在黄海波的大院记忆里,没有哪家的孩子搞过艺术,“只有我一个是特立独行,只有我一个人搞了艺术”,这在当时的部队大院是挺丢脸的一件事。尽管父亲也很反对,但拗不过黄海波的坚持。
好在“我考上电影学院以后,所有人的目光都变了,夸我爸说,黄医生教育孩子真有一套。”
2007年,黄海波在山西拍戏时,不小心摔下山坡,腰和尾骨受了重创,不能动弹。他不敢告知父母,只试探性地说是同组的演员摔伤了。不久父亲得到消息,从北京赶到山西探病,见黄海波趴在床上,伸手连按了几下他的腰,这让黄海波痛得大叫,回头看向父亲,发现他已经双眼噙满了泪。
如今,已经退休的父母是他的剧本审核员,“经常去我邮箱看剧本,觉得不错的就告诉我。”《永不磨灭的番号》就是父亲选出来的。[NextPage]
曾因形象不占优势自卑
“现在我是这个行业里主力部队中的王牌部队”
剧本交给父母筛选的黄海波,却曾为自己的未来做过细致的规划。因为形象不占优势,他在电影学院学习期间曾深感自卑,与条件也不算出众的同学海清一道,成了班上最较劲的两个学生。
13岁时的黄海波出演了张元的处女作《妈妈》,这部中国独立影坛里程碑式的影片给了他不错的起点,可是在成年后,科班毕业的黄海波却因形象原因屡屡试镜受挫,彼时正是陆毅一统天下的时代,后起之秀陈坤也开始崭露头角,而黄海波仍在苦苦挣扎,没戏拍的他感觉自己的命运甚至可以一眼望到头。
2001年,黄海波在《激情燃烧的岁月》里饰演了石光荣的儿子石林,那一年,观众喜欢上了一个大器晚成的老戏骨孙海英,也认识了一个初露锋芒的黄海波。
《上海滩》是黄海波的又一部关键作品,高希希力排众议坚持选他出演丁力,黄海波认为,自己从那时开始被外界当成一个值得重托的演员。
这期间,黄海波出演了本该在他的履历表之外的《福星高照猪八戒》,也错过了另一个可能让他提前大红的《士兵突击》中的许三多一角,但对此黄海波都不后悔,对于前者,他说:“这是演员的必经之路,不是总有好戏等着你,想开了就好。就像科学家,做实验累了也会去打电玩,但本行还是搞发明。”对于后者,他感叹导演康洪雷做了正确的选择:“如果让我演许三多,我只是在‘演’,但王宝强就是许三多。”
随后《媳妇的美好时代》和《永不磨灭的番号》的相继推出,让观众给他冠上了“戏霸”的称号,因为他演男一号的剧常常霸据着各卫视的黄金档。
在某个阶段,黄海波曾经非常认真地想过一个问题——如果我一直没有得到认可,那今天我会怎样?
可每次动了这个感性的念头,他又会用理性思维将其打压下去。黄海波这样审视自己,“我承认我在工作上是一个很有韧性的人,我认准的事情是不会回头的。因为我知道该如何把这件事情干成,我有干成这件事情的脑子,我也会不断地总结、不断地修正。”
“我真是一步一个脚印,我就没迈过三步,我特怕扯着蛋。”黄海波扬着头,难掩骄傲地说,“在前10年里,我证明了一件事——我,也是我们这个行业的主力部队,我善于打硬仗,善于接受各种重大使命,我是主力部队的王牌部队。”
“我为什么要去强求自己做什么?我根本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今天的我、36岁的我坐在这儿,我特别坦然地说,我不再对未来有设计、有幻想,我只知道我做好我眼前做的事情和我即将要做的事情,我才会有未来。”
现在,他站在“王牌部队”里,不准备给自己做任何规划,“至于未来再有什么,都是惊喜,而且我希望那份惊喜是生活带来的。”[NextPage]
记者后记:戏痴的世界你不懂
《咱们结婚吧》里,杨桃见了果然两面之后留下了这样的印象:“这人劲儿劲儿的。”现实中的黄海波也是“劲儿劲儿的”。
谈到他不喜欢的话题,他会带着不屑跟你“呛声”,逼得再紧一点,他干脆就从牙缝儿里挤给你一两个字。担心单身聊多了,主题变成征婚,他会数次提醒记者:“千万别给我写成征婚,太二了!”但除了这些,他表现的都很配合,比如约定的录制时间一换再换,他的回答始终是:“好,没问题。”再如满足摄影师需要的各种造型,偶尔两个做起来不太美观的动作还让他脸上泛起一丝羞涩。
黄海波不是一个面面俱到的人,在很多方面甚至挂一漏万。
但对于一个有专业精神的戏痴,有些事情毋须苛求。即便采访里有很多回答都在重复半年前那次采访的修辞,也依然可以理解。
(编辑:焦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