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人陈嘉上的烂片—《画壁》
看纪录片《乘着光影旅行——李屏宾的摄影人生》，再次阅览了一番牛人履历。侯孝贤的那些名作《童年往事》、《恋恋风尘》、《南国再见，南国》、《戏梦人生》、《海上花》，王家卫的《花样年华》，是枝裕和（日本）的《空气人偶》，还有王童、陈英雄（法籍越裔）等，谈及华语电影，怎么也绕不开李屏宾掌镜的这些牛作。引发我感慨的是《画壁》，这部烂到骨髓的电影，竟然也是由李屏宾搞的摄影。这再次勾起一个念及已久的命题：牛人与烂作之间，到底有着怎样的关系。
具体说《画壁》，李屏宾作为摄影，无法主导影片走向，他改变不了电影掉入深渊的烂相。奇怪的是，对画面有着良好品位的他，也能弄出《画壁》的青楼美学。《画壁》里的仙境，像一幅拙劣的风月场所画像。那将主要责任推及导演，陈嘉上近年的作品（《画皮》（高清在线观看）、《3分钟先生》）都是烂兮兮的模样。以最近几部作品来看，陈嘉上自然是差导演，再往前一点看，陈导也牛过，至少靠谱过，出产有《精武英雄》、《武状元苏乞儿》、《逃学威龙》等。从靠谱到坚决不靠谱，是露出了本来的马脚，还是全由外因驱使？
一个人的履历上有些污点很正常，再伟大的电影人，也可能留下平庸、甚至糟糕的作品。才能和状态有波动起伏，水准有参差不齐，我们不能要求一个人永远创作好作品。大众消费的影像商品和影迷鉴赏的艺术电影，整体上有好有坏，商品才显出它的质量，评论才显出它的意义。当烂片当道、成为主流，就不正常了。现在出现在我们视野里的，不是一部《画壁》，而是一部又一部的《画壁》。
不止陈嘉上和李屏宾，张艺谋、陈凯歌、田壮壮等名导在千禧年之后集体“失常”， 李连杰、成龙这些儿时偶像演了一系列令人心碎的电影。把他们的好作品与坏作品出品的时间列出来，不难发现，大部分的优质作品属于过去。虽然每部烂片都有自己的特殊成因，进入内地的港台影人难免水土不服，李连杰他们那批动作演员体力不再，但整体来看，对比过去与现在，完全是两个截然不同的场景。群体性堕落，与时代有着紧密关系。[NextPage]
张艺谋、陈凯歌这些曾引领电影潮流的风云人物，仍在意气风发地捣鼓着新的作品，不同的是，他们的声誉全面下滑。北上拍片的港区导演，一如他们变形的作品，在内地尴尬地存在着。香港导演谭家明说，我们正处于一个最坏的年代。内地第五代导演崛起于氛围相对宽松的八十年代，港片明星和名导成长于持续了二十年的黄金年代，当时代转换，我们看到太多变节的人物和走样的作品。这个时代，限制了牛人与好片的诞生，在某种程度上，鼓舞他们制造烂片。
在港片黄金年代，陈嘉上那样的导演，也能拍出像样的电影。一个幸运的时代环境，能激发出奇迹般的成就。一个弹丸之地，制造了世界瞩目的电影工业，哺育了数不尽的影视明星。整体兴隆，使工业水平不断长进，创作能力得到最大挥发。一些港区影人仍处在第一线，但作品水准骤降，他们都有一段或长或短的光辉岁月。以今天他们找不到北的情况来看，他们的过去令人难以想象，简直像一个奇迹。拍烂片如家常便饭的王晶，过去也有一众质量上乘的商业作品。本港市场失守，技能还在，但北上之后，技能没法随意施展，在很多地方，他们像新人一样，重新学习生存技巧。
看看别处的场景，马丁·斯科塞斯、史蒂文·斯皮尔伯格、伍迪·艾伦那些牛人，他们数十年的牛逼，背后有支撑他们的时代与环境，他们可以用过人的才华，一直继续他们的电影梦。而在一个阴晴不定的环境里，一个人可以苟且享乐，但一个人创作的作品，可能会被挤压得无处生存。搞作品不能和做人一般，做人可以能屈能伸，作品应该保持硬度。有了好的时代与环境，剩下的，在于个人的造化。与斯科塞斯同批的弗朗西斯·福特·科波拉、布莱恩·德·帕尔玛、乔治·卢卡斯，骤然喷发之后，断断续续，现在盛况不再。好莱坞也有它的残酷，有不近人情的市场审查（因《黑色大丽花》失利，帕尔玛几年没出新作），不过，那里竭力维系的繁荣，一直鼓励电影人献出他们最大的想象力与才华。逐利的、自我的、媚俗的、尖锐的、刻板的，好莱坞允许多元存在。
群体的症结，是时代造成的。在时代大幕下，牛人之牛与牛人变烂，主要是由个人造就的。尼古拉斯·凯奇深陷烂片深渊，罗伯特·德尼罗和阿尔·帕西诺近年不时演些烂片，而西恩·潘、布拉德·皮特、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这些人，凭着相当靠谱的选片格调和一颗热爱电影的上进心，慢慢跻身德尼罗、帕西诺等前辈组成的阵营。
一些第五代电影人全面投身于新的内地电影市场，与时代俱进，一如他们出发时，也是跟着时代变革的潮流。他们的前后变化，没有不合理的地方，而将他们经历的不同年代相连，现在会将过去打掉不少折扣。如果将他们现下作品遭遇的评判，归于时代；他们过去的成就，也要扯上时代。因为，他们的成就，有受惠于时代的地方，刻薄一点来看，他们做出的选择，在妥协之前，或许本来就有投机、随流的成分。
对的时代能够哺育牛人，牛人只有在对的时代里才能一直牛下去；不理想的时代与环境，会摧毁一个人的才能，牛人需要很多专业之外的技能，才能发挥一点所长。纵览泱泱大地，没有几个站着挣钱的。对一部烂片，如《画壁》，我不苛责摄影李屏宾，不想责怪靠其谋取生活的制作人员，甚至不想指责陈嘉上的懒惰，在这个时代，它的存在并不意外。那些变得沉默的电影人，那些将创作放缓的电影人，那些不合时宜的被放逐者，我们希望看到他们的新作，而在希望落空的同时，也该庆幸，那些人保留了他们特有的尊严。
（编辑：杨丹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