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志异》中的《画壁》其实与感情之类的东西无关，讲的是“幻由心生”这样一个极富哲学意味的道理。说得白一些，就是以前政治课上经常批判的“风未动，旗未动，是人心在动”的唯心主义观点。要将蒲老的这种理念转化成为影像，并非不可能，只是仅有数百字的原著，如何拉长成一部90分钟以上的电影，是一个不小的挑战。而且，如何把大道理拍得深入浅出，引人入胜，符合现代观众的审美观，也是需要一定的功力。故事人人都会编，但要在故事里蕴含一些道理，并让观众认同，却不是人人都做得到的。事实上，我们所看到的各种《聊斋志异》的影视作品，无一不是停留在营造恐怖氛围或是塑造爱情关系的表层上，谁也没有，或者说是没有能力，把脑袋钻到冰层的下面去探个究竟，并将其展示出来。陈嘉上的这部《画壁》也是一样。
陈导的《画壁》，其实不过是借着《聊斋志异》的名头，讲着自己的故事。从他凭空添加了书童后夏与鸟人（就安志杰饰演的那位猫头鹰变种人）两位颇有戏份的角色便可见一般。剧中的情情爱爱、打打杀杀，更是原著中所不曾描述的。可以说，陈导的《画壁》只不过是在原著创意的基础上，打造出来的现代古装魔幻爱情剧。也许，它的精神内核依然保有一丝原著的气质，但是它的表现形式与内容，却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当然，改编电影作为一种二次加工的文学形式，与原著有所出入实属正常。而要迎合现代观众的口味，则更需要对三百多年前的文字来一次大刀阔斧的外科手术。然而，这并不意味着改编就能够完全不顾及原有基础，而以自己的意愿肆无忌惮地将天地人牛鬼蛇神放在一个锅里来个大杂烩，并且自以为是地加上各种笑料、悲料、动作料来作为佐料。胡来一气的结果就是，影片成了场面完全HOLD不住的四不像。
我在查看《画壁》资料时，看到在类型一栏所写的基本上是“古装、魔幻、爱情、动作”之类的说明。但我相信，所有看过本片的观众都会一致认定，《画壁》最大的类型应该是——喜剧。从现场观众几乎从头笑到尾的反应来看，无论导演是有意或是无意，影片被市场归为喜剧片的范畴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了。我用一种最善意的想法来推断陈导的初衷，他应该是希望影片能够成为像《喜剧之王》那样让人看过之后笑中带泪，感悟人生真谛的作品。可惜的是，陈导显然没有星爷的功力，而影片的背景定位也是远离现实生活的古代幻境，银幕之外是现代人在看现代人如何呈现古代人的行为举止，银幕之内却是现代人用现代人的思维在扮演古代人，且时不时还通过穿越式的言语或是动作将身份在两个时代间来回切换，这其间造成的差异很自然地营造出了引人发笑的效果。如果要说影片的成功之处，那么其中一项就是它完成了绝大多数喜剧电影所无法完成的使命，它很成功的让观众萌生了开怀大笑的念头，而且完全是真真正正地发自内心的笑。[NextPage]
如果《画壁》只是希望通过电影的形式来讲述“幻有心生”的道理的话，那么拍成一部喜剧也无可厚非。但事实上，陈导的想法不止于此。他希望通过这部电影传递给观众某些对于爱情的理念与想法。比如闫妮与曾志伟之间，穿越了人与神，凡间与仙境，和尚与尼姑的界限，充满离奇而又曲折的爱情故事，就在表现着某种爱情观。然而，抑或是影片前期的笑点太多，喜感十足，让观众下定决心把心境固定为观赏喜剧的状态而无法及时转换，又抑或是二人之间的关系根本毫无前期铺垫，猛然出现时显得异军突起，生硬突兀。观众对这一段的反应显然是惊愕与惊叹的，很多观众被半路杀出的曾志伟吓得茫然无措，思维一时半会也转不过弯来，只能延续之前欢笑的模式，待回过神来之后，才拜服陈导的神来之笔，感叹不已。而影片最后，孙俪对着仙境出口边流泪边自语的桥段，也打动了观众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现场再次爆发出了统一的笑声，并伴随着“切、嘘”的助威声。我很肯定地相信，观众们都非常认同孙俪所说的“他是要干一番事业”的观点。古人尚且懂得为了考取功名放弃女色，现代人却整天沉迷花天酒地，如何像话？至于诸位女性同胞是否因此引起共鸣而纷纷摩拳擦掌，准备回家训夫教子，那就不得而知了。
可以肯定的是，观众的如此热情，陈导必然始料未及。但细细想来，也并不意外。陈导盲目地把近些年来好莱坞大片中频频出现且运用得颇为成功的搞笑元素加入到本该是正剧的影片中来，却又没能把握好悲喜剧之间的切换。前期适宜或是不适宜的搞笑猛料下得太重，却让最后本该煽情的场面变得不三不四、不伦不类。最终沦为场面没HOLD住的典型代表。加之影片拙劣的仙境特效制作与武打场面设计，恐怕想让观众记住喜剧之外的亮点都不太容易。影片虽然在结尾留下了一个类似《奠基》的话题，这个女儿国般的仙境，究竟是真的存在，还是只是存在于朱生的臆想之中，亦或是一切都是老僧的幻念？新潮一些，还可以引入平行宇宙的概念来解释。但是，这一切都随着整部电影的失控而变得毫无意义。试问，谁会在一栋快要坍塌的建筑里，去发现内部装潢的精妙之处？当然是先逃命为上了。
最后来一点思维跳跃后的火花，在蒲老的原著里，《画壁》虽然只有廖廖数语，但可以发挥想像力的香艳场面倒是不少。如果港人发起狠来，显然非常有资本再整出一部《肉蒲团》来，就算不能三点全露，至少也能够3D再现。相信到时HOLD不住的，就不单单是导演一个人了。
（编辑：杨丹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