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解玺璋
在许多国人的心目中,《红楼梦》犹如养在深闺的处子,是随便碰不得的。此番李少红怕是有了真切的体会。自从她的《红楼梦》在地方台开播以来,反对之声一浪高过一浪,看上去她已疲惫不堪,有些扛不住了。
为什么《红楼梦》的改编要比其他几部古典文学作品的改编更容易引起激烈而广泛的争论呢?我想,其中很重要的一点,是它的复杂性大大地超过了任何一部作品,而所有改编又往往取其一端,不能兼顾,所以,只要有人敢动《红楼梦》,争论几乎是不可避免的。
87版《红楼梦》在大的方面对后四十回取怀疑态度,故于情节及人物命运和结局都有一番大的改变。但是,这种胆大妄为、似是而非的改编,也很难说服当今的观众,甚至贻笑于高鹗者流。
新版《红楼梦》反其道而为之,强调尊重百二十回本,很难说没有从87版吸取教训的考虑。不过,这也很容易得罪观众,既然新版《红楼梦》在情节设置方面已经没有悬念,它对于一些观众的心理期待也就构成了一种伤害。我看很多争论和批评意见都集中在这些方面,搞得李少红一再声明,她所尊重的原著,只是人民文学出版社审定的百二十回本,而并非别的版本。
实事求是地说,自从新红学家提出质疑以来,对于后四十回,意见并不统一,歧见极大,甚至有南辕北辙,天上地下的感觉。这也是改编《红楼梦》的难处,也是其可笑之处。我不知道,红学界的版本之争,对于电视剧观众来说,究竟有多么重要?而且,把这些“学术”论争以至恩怨引入新版《红楼梦》的争论中来,除了给观众欣赏电视剧带来干扰和遮蔽,也局限了《红楼梦》的传播。李少红泪洒荧屏,说起来,也是因为无力和无奈吧?《红楼梦》固然是一部小说,不过,像读小说一样读《红楼梦》,现在竟像大熊猫一样稀少了,我们又怎能期待人们像看电视剧一样看《红楼梦》呢?
这种情况的发生,说得远一点,也许和王国维所开创的红学传统久被冷落有关。这个传统所关心的是《红楼梦》的文学价值和美学价值,而并非贾宝玉究竟是谁,大观园又在哪里,或者究竟兰桂齐芳还是悬崖撒手。这些其实都不重要,曹雪芹和《红楼梦》对于中国文化的贡献,恰恰不在于它仅仅是一部谜语式的作品,更重要的,它以其存在证明,世界文学之林除了但丁和《神曲》、莎士比亚和《哈姆雷特》、塞万提斯和《唐·吉诃德》、巴尔扎克和《人间喜剧》、托尔斯泰和《战争与和平》、歌德和《浮士德》之外,还有曹雪芹和《红楼梦》的位置。他是无愧于这个位置的,他所创造的人物,具有人的全部复杂性,这些各具情态、各具性格的文学形象,在世界文学不朽形象面前也毫不逊色。
只是不知道,小说中这些美好的东西,经过影像的洗礼,还能保留多少在屏幕上?新版《红楼梦》即将在北京播出,我们所关心的,也应注目于此。与其现在把版本之争带进电视剧中,弄得莫衷一是,倒不如认真看看新版《红楼梦》塑造的人物角色到底能否站得住脚。让学术的归学术,让艺术的归艺术,或许是我们该取的态度。
(实习编辑:季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