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是自由的文体,既能抒情、想象,又能议论、思考,其中决定作品内涵和厚度的是作者的思考深度。作者的思考方式又与其个体经验、精神气质、思维能力紧密相关。2014年河北散文作品从不同的角度思考着我们的生活和我们的世界。
乡土生活在城市生活日益成为主流的社会背景下正在逐渐边缘化,但作家书写乡土生活的热情却从未减弱。究其原因,写作者拥有深厚的乡土生活经验是主要的,他们的童年、少年甚至青年时光大多在农村度过,留下难以磨灭的生命印记。乡土是写作者人生之旅的起点,又是他们精神返乡的居所。河北作家在乡土题材的散文创作上一直保持着活力。
2014年,河北散文创作延续丰收态势,作品数量众多、题材广泛、风格各异,新老作家均有佳作涌现,呈现出创作勃发、风格多元的景象。2014年河北散文创作特点,可以从作品的情感抒发、内涵生成、经验呈现三个角度来梳理。
温度
抚慰心灵
《毛诗序》言:“情动于中而形于言”,即说情是文的出发点,文由情生。抒情散文以情为内核,因情生辉,因此说文心即情。情可细腻,可深沉,可饱满,但重要的是真切。真情才能触动人心,使作品拥有抚慰心灵的力量。2014年有许多河北散文作品流露出浓浓的真情。
梅洁的散文《古树·家园》(《散文选刊》2014年第1期)写了古树的命运。老家的白蜡树倒了,村子也衰落了。神农架的铁坚杉被人们像神一样供奉,却差点毁于人们的虔诚。因南水北调而移植的古树园是移民区人民的壮举,更是他们对故土深深的眷恋。古树的命运是人类命运的缩影,作者深情地感叹:古树是“家园的象征,是岁月的符号,是人类精神的所在”。魏平的作品《母亲的眼睛》(《文艺报》2014年1月10日)是一篇感人至深的亲情散文。母亲怀“我”时,被“我”汲取了大部分营养,导致一只本已患病的眼睛病情加重。在眼睛和“我”之间,母亲毅然选择了“我”,摘除了那只眼睛。而这个秘密被母亲一直守护着,清洗义眼的时候母亲也会用心良苦地避开“我”。母亲去世后,“我”将母亲的义眼珍藏在身边,永久珍藏着这份深沉的爱。母亲情深义重的爱彰显了母爱的伟大和无私,闪耀着人性的光辉。刘家科的作品《崇礼雪》(《长城》2014年第6期)是一篇描写崇礼雪景,将雪的景致融入地域文化的美文。崇礼的高山、古树、野花还有历史风云和现代滑雪运动都因雪的存在而生出塞外风情。雪小禅的散文《须臾记》(《北京文学》2014年第7期)是一篇个人味道十足的生活随感录。丰富细腻的情感生发于生活中的点滴琐事,比如看戏、练字、喝茶、煮粥。如雪小禅在文中所说,她在“烟水飘袅的光阴里”“盛大而隆重的绽开”,而“你打开一看,哦,只是须臾”。苗莉的散文《亲情的盛宴》(《散文百家》2014年第9期)着眼于透过小事体会母爱。“我”小时候用门环荡秋千,结果损坏了门框,母亲不但没有责备,反而为“我”搭了一个秋千。因为这种宽容的爱,让作者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感受到了幸福的滋味。王小丫的散文《我和丈夫的饮食战争》(《散文百家》2014年第1期)写的是作者因与丈夫对待饭菜的态度不同而引发的种种家庭趣事。这篇散文贴近生活,写出了爱情和亲情本应具有的人间烟火气。刘亚荣的散文《远去的老调》(《散文百家》2014年第5期)讲述的是童年时家乡的地方戏——老调,以及拉板胡的三叔的一段恋情,昔日的场景和人情世相融入了作者温情的回忆。
上述作品都融情于文,但在情感的抒发上又有不同的特点。梅洁的作品注入了很深的情感力度,她深情地为古树和人类的命运慨叹,于深深的忧虑中彰显爱的深沉。梅洁的情感是由小我升华到大我的大爱情怀,她的情感抒发是直抒胸臆式的,一腔热情毫无保留地挥洒在字里行间。魏平的作品以情见长,她的情感真挚而深沉。她将自己对母爱的愧疚,对母亲的思念深埋心底,落在笔下的是真诚、平和的叙述。情感朴素则朴中见真,文风朴实乃大拙胜巧,这和母爱的平凡与非凡亦相得益彰。刘家科的作品融情于景,正如王国维所说“一切景语皆情语”,崇礼的万物既是景又是情。雪小禅作品的情是一种闲情。宋代以来文人的闲情逸趣深刻影响了中国人的生活情调。雪小禅将生活中美妙的、细小的感受一点点化开,在幽幽的闲情里乐享雅致生活的淡淡欢喜。苗莉的作品写出了亲情的暖意,她用幸福的回忆营造出一段充满爱的往日时光。她的情感抒发似静谧的小夜曲,舒缓而情味绵长。王小丫的作品写活了日常生活中的夫妻情感,她将夫妻之间的磕磕绊绊、相依相偎写得生趣十足、别开生面,爱恨交织的心情与生动幽默的语言浑然一体,自成文风。刘亚荣的作品写的是一份乡情,童年故乡的老调,唱老调的人,还有他们的旧情事都是作者的一份牵挂。
厚度
认知世界
散文是自由的文体,既能抒情、想象,又能议论、思考,其中决定作品内涵和厚度的是作者的思考深度。作者的思考方式又与其个体经验、精神气质、思维能力紧密相关。2014年河北散文作品从不同的角度思考着我们的生活和我们的世界。
刘向东的散文集《动物印象》(东方出版中心2014年9月)是一部关于动物的随笔集,写动物的习性,写自然的法则,写人与自然的关系,写作者与动物遇见时碰撞出的心灵火花。作者用喜爱的心情描摹动物的灵性和自然的生趣,用敬畏的目光书写生命的神奇和自然的力量,也用自省的态度审视人与自然既和谐又紧张的关系。张丽钧《玫瑰为开花而开花》(《散文》2014年第9期)一文指出了美感的丧失和生活的粗鄙。我们把“美”看得那么轻,“目的”看得那么重,从而失去了本真的心。刘萌萌的散文集《她日月》(花山文艺出版社2014年7月)是一本关于岁月的书,岁月经过淘洗留下坚硬的内核,其中蕴藏着人生的密码。这也是一本关于存在的书,生命的体验在回忆中被定格、凝固,留下个体存在的依据。这还是一本关于寻找的书,不断地书写和诉说是为了寻找心灵的依偎。刘世芬的散文《毛姆笔下的女人》(《美文》2014年第6期)是一篇阅读毛姆作品的札记,作者从女性视角探讨毛姆笔下的女人在爱情和两性关系中不同的行为状态。庞永力的一组杂文《以怀疑去热爱》(《美文》2014年第11期)探讨的是当下的世道人心。作者以强烈的批判现实精神观照种种社会现象,以丰富的知识积淀解读现象背后的社会文化心理。冯小军的散文集《美在民间》(现代出版社2014年1月)是一本有情怀的生活随感录,丰富的阅历和广阔的视野增添了作品的分量。
上述作品都凝注了作者的感悟和思考,思考的内容包罗万象,有日常生活、社会现象、文本阅读、自然法则等不同领域,思考的方式也各有不同。刘向东的作品文体不拘一格,有倾注情感色彩的细致描写,有秉持科学严谨态度的资料引用,还有心灵被触动时刻的灵感释放,而他的思绪自由地活跃其间,并不明确指向,只是引发读者的联想和感悟。他能够将感性和理性融合,平衡二者的关系,使作品既有趣又深刻,在叙述之时还常常流露出诗性的情怀。张丽钧的散文短小精致,在阐述观点的同时不失个性的张扬。她喜欢用生动的事例佐证论点,阅读起来不枯燥、不沉重但也令人不平静。刘萌萌的作品是一部个人心灵史,她书写的不是人生的起伏,而是日常的、琐碎的,但萦绕在内心深处挥之不去的生命记忆。她的书写是在场性的,通过生活的直接感受来体悟外部世界。她的叙述节奏平缓、意象繁密,融入了超越经验层面的知性感觉。刘世芬作品的厚度得益于她对毛姆小说和女性天性的深刻理解。在叙述时,对文本的复述和阐释交织进行,既不脱离文本,又能表达自己的独到见解。庞永力的杂文短小有力,观点旗帜鲜明,批评鞭辟入里,论说旁征博引,既有现实针对性,又不失文人风骨。冯小军的散文创作灵感源于真切的生活感受,题材广泛,文风质朴。
广度
充盈生命
乡土生活在城市生活日益成为主流的社会背景下正在逐渐边缘化,但作家书写乡土生活的热情却从未减弱。究其原因,写作者拥有深厚的乡土生活经验是主要的,他们的童年、少年甚至青年时光大多在农村度过,留下难以磨灭的生命印记。乡土是写作者人生之旅的起点,又是他们精神返乡的居所。河北作家在乡土题材的散文创作上一直保持着活力。
何申的散文《“公社”记忆》(《文艺报》2014年8月29日)写的是作者下乡插队时期在公社做通讯员的往事。在那个特殊时期,作者因为能写稿子,不用再下地劳动,还吃上了白面,后来又因为不熟悉广播器材,无意中联通了“敌台”,被遣送回村里。张成起的散文《梦中故乡那条小河》(《长城》2014年第6期)讲述的是与河有关的记忆:河水养育一方百姓,但也偶尔发怒冲垮村舍;河上的桥修了毁,毁了修,不同的年代遭遇不同的命运;河床曾经碧波荡漾,如今干涸裸露,令人忧思。崔东汇的散文《马年耕田》(《散文》2014年第5期)讲述了作者回乡过年期间接触的几个乡人,有晚景孤单的荣叔,有一辈子辛劳的文叔,有为了孩子辛苦打工的外甥。村人用辛勤的汗水换来了安稳的生活,但每个人又深陷自身的困境之中。绿窗的散文《羊活着》(《散文百家》2014年第12期)写羊不温不火却又特立独行的习性,更写羊倌对羊的柔情与悲悯,对羊特殊的情感依赖。王洪勇的散文《二哥的女人和农具》(《散文百家》2014年第8期)写二哥以一把农具怀念他一生难以割舍的旧情,如今女人已经去世,农具锈迹斑斑,二哥的心也对外界紧闭。
上述作品写的是乡村的人与事,但每篇关注的角度有所不同,蕴含的意味也不尽相同。何申的作品具有鲜明的时代特征和地域特色,他用幽默的语调化解了那个时期所特有的生活遭遇,轻松的背后是阵阵悲凉。张成起的作品以河为切入角度,糅合了乡土的历史、文化、岁月变迁和风土人情,丰盛而浑厚。以水为线索,贯通古今,思虑乡土的生计和未来,有着浓厚的现实主义精神和人文情怀。崔东汇的作品是以文化人的视角来书写乡土生活的变化和乡人的命运,叙事性手法的运用更好地展示出了时代的复杂性和乡人的困境。绿窗写乡土透着诗性的情怀,在语言上又不拘一格,将诗性的词语和土语、俚语、流行语杂糅在一起,既有优美的意境又有鲜活的民间气息。王洪勇的作品有一股忧伤的情味,一把农具承载着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和一个男人终生的寂寞,也见证了时代的变迁。
(实习编辑:白俊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