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蜀虎偶然见了一面,果然人如其名,对人有真诚的热情;读他的作品,有虎虎生风的感觉,他对文学的衷情和热爱也一目了然。对蜀虎,人们爱说他是“作家中的武将军,武行里的文书生”。我读他的《走步集》,倒是看出了几个不一样的蜀虎:小说里神秘的蜀虎,诗歌里浪漫的蜀虎,散文里柔软的蜀虎,都结着一样的愁肠——文学情结与英雄情结的合体——对俗世的冒犯与世俗的不和解。若非要把他的各类作品排个座次,我认为:小说第一,诗歌次之,散文再次。
不适当的文学评论,经常是以评论者的眼光对作者进行了放大或缩小。而评论的主要任务还是以文为本,要看作家的作品。我以为可以从作品数量上看出作家的速度与激情,可以从文学品质上看出作家的歌哭与深情。
5部短篇小说,可见蜀虎对乡土主题的偏爱,无论是武陵还是北方滨城,无论是红枫林还是大槐树,无论是往昔岁月还是当今时代,都经受着巨大的变迁,由此而来的对乡土的冲击和涤荡,展现在小说中便是纵横交错的地域跨度、时间跨度和情感跨度。小说《理发店里的风波》有点像电影导演喜欢向前辈大师经典致敬的意味——鲁迅的《风波》写的是张勋复辟事件对江南某小镇的冲击。以辫子事件为中心线索,风波是由“皇帝坐了龙庭了”、“皇帝要辫子”,可七斤没有辫子引起的,赵七爷的出场使风波骤然强化,“赵七爷的盘在头顶上像道士一般的辫子放下来了”,且幸灾乐祸地质问七斤的辫子哪里去了,使七斤、七斤嫂感到如同受了死刑似的,引起一系列的矛盾冲突,事件骤变、发展,最后又以赵七爷的辫子又盘在顶上、“皇帝没有坐龙庭”而矛盾消解。蜀虎的“风波”,也发生在变革的时代,也与头发有关,主人公“老谭”不出现,极具神秘感,却有无处不在的控制力。男师傅以秘而不宣的“御用按摩手法”,与女师傅小蔡一同在前台表演,却被看不见的手操纵着,权钱斗争隐在幕后,因此未出场的人物身份更具有符号意义。这种隐忍不发、藏匿若现的手法在蜀虎的其他小说中也有迹可寻,如《大院村的疑案》机心深埋,如《武陵纪事》一组短篇,或委婉含蓄,或传奇故事荡气回肠,或爱恨情仇无语凝噎。
蜀虎的诗歌,能让我们看到制服包裹下的另一种话语体系,汹涌着无尽的苍凉和豪情:与人类的谎言和假笑说再见,渴盼家园回复古老的秩序,思辨“修筑皇陵的人是在为自己掘墓”,品味雕塑的启示,甚至收藏时光,怀恋海子、怀念上世纪80年代,大声说自己脾气很坏。这些深沉的哲思与蜀虎小说中时常出现的山歌、民谣形成对应,彰显着一颗灼热的跃动诗心。
再来说散文,单说作者参加鲁迅文学院培训,有关“鲁十八”的一系列散文。这些或日记或演讲或研究的文字,有温度有情怀有感伤,就像一个猛汉子立时成了赋新词的少年郎,不遮不挡。一个对文学至爱的人抑制不住内心的狂喜,像冲出了牢笼的猛兽一样尽情释放自己,像一只欢快的雀儿在枝头唧唧喳喳,是鲁院的4个月进修把他完全与俗世隔开,他心胸洞开,进入文学的怀抱,接受文学殿堂的加持,于是,他几乎不加掩饰,不加控制,直抒胸臆。这些文字点亮了他,也点燃了他,他在文学圣殿前毫无保留,奉献自己的赤子之心。这些散文贵在真情真意,也是特殊情境下的产物,或许此生不会有第二次了吧。
当下的写作不乏世故写作、饭碗写作、趋时写作,蜀虎的写作不属于其中任何一类,他不为稻粱谋,用不着沽名钓誉,只为心中理想的缪斯女神,不畏崎岖艰难,像寒鸦般的卡夫卡,在公务之余,回到自己的角落,一灯如豆,九死未悔。
(实习编辑:白俊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