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还在讶异于“90后”诗群初登诗坛散发的活力时,“00后”诗群又以蓬勃的朝气向我们展示了新诗的新实力,让我们感受到诗歌史源源不断的新鲜血液。郭思思主编的《中国诗歌地理·00后九人诗选》,推出了9位初出茅庐的小诗人:徐毅、陈艺萱、康镇、孙澜僖、唐宇佳、宋和煦、姜馨贺、姜二嫚、刘雨槐。他们身处炽热的西南边陲、苍茫的西北草原、丰腴的南方、厚重的儒地、温润的江南,多声部的灵魂线条构成了丰富多彩的生命合唱。
这些小诗人对大自然有着天然的亲近、敏锐的观察,以及探索世界的愿望。在他们的诗中我们会发现大量的问句。徐毅的《问号》一诗抓住蝌蚪的脑袋酷似问号这一特点,通过蝌蚪提出的四个问题来探究科学,饶有趣味。陈艺萱的《你的问题我难以回答》通篇采取对话形式,将关于爱的讨论逐步导向深入。论及小诗人,人们很容易误以为他们总是难以逃脱自然、母爱、亲情这种狭隘的主题窠臼。而实际上,这些小作者不断地拓展出新的诗歌境界。康镇来自内蒙古大草原,他的笔下苍鹰、牧人、马头琴、毡包、暴风雪、碧绿的草地、嗒嗒的马蹄,吹来一股清新刚健之风。姜馨贺的《读〈聊斋〉》、《寻我》等,已经触及到社会的虚假不公现象并予以讽刺。《奶奶的故事》、《大爹》中亲情、土地与人文融合无间。《大爹》将城市的高楼生存与幻化出来的乡村生存交织在一起,亦真亦幻,诗思穿越。有感于深圳这种高强度快节奏的都市生存,姜二嫚虚构出来一个《慢速度的地方》:“鸭子们慢慢消失在河那边/他们游到慢慢下山的夕阳上了/游到慢慢上山的月亮上了/连他们消失的声音都是慢慢的”。只有慢,才能体味生命的过程,只有慢,才能感受自己的心跳,只有慢,才能触摸自己的灵魂。
有一个非常值得关注的现象,就是小作者们对于中国传统文化的承继。唐宇佳为我们奉献出别具一格的组诗《最中国·中华汉字》二十五首,她选取了二十五个汉字“一”“天”“人”“阴”“阳”“日”“月”“易”“化”等,分别演绎成诗。这二十五个字均富有传统文化的深意,给予着博大精深的汉字意蕴。她较好地以汉字为载体释放出传统文化的魅力。宋和煦《古筝配诗》择取的题材均出自古典文化典籍,而且风格多样,无论是“梅花三弄”的悠扬典雅,还是“关山月”的豪放悲壮,“虞美人”的委婉离愁,“孟姜女”的慷慨悲歌,都彰显出宋和煦对于古典题材较强的处理能力。刘雨槐多用五言、七言写诗,颇富古意之趣。
这些小诗人的诗艺也是可圈可点的。虽然个别作品还存在幼稚之处,有的结构板滞,有的意象缺乏新意,有的语言啰嗦或直白,但是,仍然显示出作者惊人的才华。年仅6岁的姜二嫚的小诗《晚上》:“没有路灯/原野里的小花/只好靠着花蜜的亮光/来当灯/小草借着露珠才知道/自己在哪里”,意象新奇,想象力惊人。孙澜僖的《残雪》只有短短三句:“瑟瑟的诗行/在大地上改写/阳光是一枝败笔”,体现出精准的写景状物的功力。刘雨槐在《我是小小的钢琴手》中充分调动起听觉、视觉等多种想象性感觉,烘托渲染出音乐效果。在段落结构的处理上,初学写诗的人喜欢做并列式组接或线性铺陈,艺术效果往往平面化,但是在姜馨贺笔下,貌似笨拙的结构却获得了反转出新的效果。她的《天黑了》紧紧抓住“黑”和“亮”进行对比,从天上的长庚星,到地下的河面,到学校和小区,最后到深夜拉二胡的失明老人:“深夜22点/中心书城黑了/路边拉二胡/唱豫剧/双目失明的/老爷爷/亮了”,像一个个电影镜头一样,从远景到近景到特写,富有层次地组接起来,直抵核心,通篇洋溢着浓郁的人道主义关怀。这种层层递进的结构方式,姜馨贺运用得得心应手。《我好想有一亩地》和《我吃桔子的时候》也是采取这种任性的结构方式,其实富有人文内涵。
“00后”诗群的出现是十分可喜的现象,特别是在重知识轻智慧、重应试轻人文的现行的教育体制里面。他们的诗歌创作具有丰富的启发意义。美国人文主义心理学家马斯洛认为,成年人应该具有双视角:一方面,以成熟的、深刻的、理性的眼光看待生活,揭示社会的底蕴;另一方面,又以儿童的天真的、陌生的、非理性的眼光看待生活,擦掉生活的厚厚尘土,重新放射出来诗性的光辉。随着社会的发展,实用功利的生存密密地把人们的诗性与神性封锁住了。因此,我们尊重小诗人的诗性,在很大程度上就是尊重我们自己的未来。
(实习编辑:白俊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