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格雷夫只把摄影当作他诗歌创作的辅助工具,渐渐地,摄影创作给他带来了更多的惊喜,他甚至能从照片中获得更多的诗意。这让我想起一句话:“旋律来自于色彩,而色彩都有它们自己的声音。”艺术都是相通的,摄影之于诗歌,就好比绘画之于音乐。
不知道是不是阴天的缘故,三影堂这间不大的展厅显得格外的昏暗,墙上挂着几十张未经装裱的摄影作品,多数描绘的是一间旧宅里细碎的光影,画质不算清晰,据说是手机所为。更加与众不同的是,展厅的一角设有一个立体声装置,正在循环播放一首男声朗读的德语诗,内容不详,语气洪亮却又哀伤。当我还没理清自己难以名状的情绪时,偶然瞥见一幅作品下面的标题:《父母去世的床》。哦,这些照片和这首诗歌一定关于死亡。
这些以《光》为主题的摄影作品都是迪特尔·M·格雷夫在母亲去世后,于老家废弃的房子里拍摄的。格雷夫于1960年出生于德国路德维斯港,现居柏林。他出版过《矫情女研究》、《乱发美人》和《辉煌之书,诗歌中的奇迹般的世界》等诗集,曾获得莱昂斯与莱娜奖(1997)等多项文学奖。原来这个摄影展如此与众不同是因为作者是位诗人!
起初格雷夫只把摄影当作他诗歌创作的辅助工具,渐渐地,摄影创作给他带来了更多的惊喜,他甚至能从照片中获得更多的诗意。这让我想起一句话:“旋律来自于色彩,而色彩都有它们自己的声音。”艺术都是相通的,摄影之于诗歌,就好比绘画之于音乐。
也许由于格雷夫的诗人出身,他对摄影的专业性并没有刻意的追求。一部苹果手机、随意的拍摄态度、没有任何后期制作,他要的就是这样一种不经意。他觉得任何他本人的介入,都会驱散笼罩于父母旧宅里的气息。
展览的开篇就是一组旧宅卧室的照片,微弱的阳光透过白纱帘透射在墙上、枕头上和床单上,绽开如珍珠般绚烂的光点。生活中这样的场景总能让我感动,因为它是如此温馨,可是当它被取名为《父母去世的床》时,所有的情感似乎都被悲伤所掩盖了。之后的照片几乎涵盖了旧宅所有的细节:柜子里的草帽和皮衣,起居室里的餐桌、壁炉和正在放着电影《大好时机》的电视机,地下室的过期食物和老虎钳,此外还有旧照、信笺和遗言……是的,我仿佛真能闻到照片里的气息,潮湿、陈旧却依然有几十年沉淀下来的家的味道,还有,母亲的味道。
格雷夫的自述和那首在展厅被反复诵读的诗为我们丰富了他母亲的形象。在物资匮乏的战后德国,格雷夫的父母都是普通的职员,凭借一块祖母留下的土地,他们拥有了这座在当时难能可贵的房子,而得益于母亲的勤俭持家,格雷夫的家庭也渐渐跻身于中产阶级行列。格雷夫的母亲生于二战年间,自然受过很多苦,婚后家里做饭、缝纫、打扫以及储蓄都包在她一人身上。在格雷夫成人离家后,为了他能更好地生活,母亲还不断地给他寄钱。年迈后母亲患了老年痴呆,卧病于旧宅中;母亲去世时格雷夫迟到了五分钟,没有见到她最后一面,只能“带着不被人察觉的悲痛,守在死者身边”。
格雷夫在诗的末尾说:“悄然而至的春天已经对她无足轻重,不在乎,无所谓——反之亦然。”可贵的是,格雷夫对于死亡的看法并不是一味的悲观,他对经常造访父母旧宅、体会那种故去的情怀深感愉悦。这与杨绛在《我们仨》中所说的话竟然不谋而合:“往者不可留,逝者不可追,剩下的这个我,再也找不到他们了。我只能把我们一同生活的岁月,重温一遍,和他们再聚聚。”也许,对于故去的或者离别的亲人和爱人,曾经一同生活过、彼此深爱过便是一种莫大的幸福。
(编辑:王日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