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金在谈到文学创作时曾精辟地指出:“一个真正属于人民的艺术家,一定要有勇气,可以说无勇即无文。”歌德也说:“在每一个艺术家身上都有一颗勇敢的种子。没有它,就不能设想会有才能。”诚然,从事文学创作,光有勇气是不够的,但没有勇气肯定写不出优秀的文学作品。“无勇即无文”可以说是中西文学创作的基本规律。文学创作如此,文学评论也是如此。一个杰出的文学批评家,不光要有犀利独到的文学眼光,超越凡庸的文学见解,其骨子里也还必是勇猛精进之人;若遇事无勇,如三日新妇,举止不得自专,或如林黛玉之进贾府,不敢多走一步路,多说一句话,则哪有中其肯綮、彻其底蕴、直指本心的文学批评?叶燮在《原诗》中说:“无胆则笔墨畏缩。”这说的是文学创作,文学批评其理正同。
当代文坛不能说没有大勇之人,但特别是在文学批评方面,真的敢于撕破假面具、抗言文坛丑陋的批评家并不多。当然,文学批评不止一种方式。那种颇具斗士精神的文学批评之所以值得推崇,乃是因为,当代文坛固然取得了不俗的成绩,但同时怪象、乱象丛生,而文学批评界碍于人情与利益等因素,普遍一团和气。语云:治沉疴当用猛药。即使是千篇万篇“吹面不寒杨柳风”式的仅仅涉及皮毛、无伤大雅的文学批评,也还不如三两篇“密雨斜侵薜荔墙”那样颇为彰显批判冲击力,让人浑身湿透、骤打寒颤,由是幡然醒悟的文学批评,更能推进文学创作的向前发展。惟是之故,当下更需要浃髓沦肌、洞察肺腑、刀刀见血的文学批评。这是中国当代文学批评的时代责任。
在我的阅读视野中,陈歆耕的文学批评勇猛奋迅、有棱有角。他是军人出身,他的文学批评因之也颇有军人行事的特点:勇敢、迅捷、准确,但同时又不失思想者的深刻、新颖、独到。他对中国当代文学批评的范围甚为广泛,无论是文坛的造假、抄袭与“戏说”,还是某些作家的“官念”“获奖焦虑症”,以及他们缺乏深入实际的生活;无论是文学创作的缺乏独立思考与创新精神,文学批评的过于“温柔”、不敢直面问题,还是相关媒体跟风的“恶炒”,出版商的唯利是图;也无论是国内著名的作家,还是国际声名显赫的汉学家等,只要的确有问题,或者说有真问题,他毫不掩饰自己的态度,总是及时地给予直入肌理、一针见血的批评。
在《快语集》《谁是“谋杀”文学的“元凶”》这两部文化随笔集子里,陈歆耕有理有据地对一些作家和批评家进行了个性化的大胆评述。例如,余秋雨的当代散文创作成就巨大,然而由于某些原因,批评他的人也不少。陈歆耕的果敢与勇猛之处在于从文化人格的视角立意批评。他当然没有全面抹杀余秋雨多方面的成就,但同时也实事求是地指出余秋雨的认识“误区”,这就是“以为一个人的人格可以通过掩饰自己的‘错误’而达到完美的境地”。
要而言之,陈歆耕的批评总是能触到要害,是一般的批评者所不愿写,也不敢写的。他不但有勇,也有识,有一双观察世界、洞察文坛的“毒”眼。他能三言两语就抓住问题的本质,不仅在具体问题上勇敢地发表自己批评的卓见,就是在宏观思考中国当代文坛总体面貌时也有着自己的深刻洞见,让人耳目一新。但必须指出的是,陈歆耕对文坛某些现象、某些人物的激烈批评,背后深藏着他对中国文学的深情与希望。
陈歆耕直言当代文学评论自身出现了严重危机,但同时也建设性地提出了成就伟大文学批评家起码的三个条件,其一即是“敢于言说、批评的勇气”。这是中国当代文学批评界最缺乏的品格。文坛需要一种勇于任事、敢于担当的文学批评精神与实践。
(实习编辑:王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