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家
今年3月18日,麦家面世12年的《解密》在英美等21个英语国家同步上市,在网站上市24小时即创造中国文学作品排名最好成绩:英国亚马逊书综合排名385位;美国亚马逊综合排名473位,列世界文学图书榜22位。要知道此前中文作品在亚马逊综合排名极少进入前一万名,大部分中国作家排名都在十几万甚至几十万名之外。麦家的“破千进百”意义重大,意味着中国文学终于闯进世界视野。这个成绩当然不会被漠视,《纽约时报》、《经济学人》、《华尔街日报》等超过15家世界主流媒体纷纷把目光锁定麦家和《解密》,先后作了长篇报道,这样的阵势还真是少而又少。
中国文学,尤其是中国当代文学在世界文学之林像个矮子一样,就在亚洲范围内,和日本文学、印度文学相较也没显出多少优势,走向世界就更加被淹没了。我们的文学输出很多时候还停留在四大名著阶段,不少国外读者渴望看到现在的、讲述当下中国人生活状态的作品,而不是古代经典。这下好了,麦家成了沟通中外的一个文学使者。
虽然麦家自称是莫言获诺贝尔奖这颗原子弹带来的冲击波的受益者,但更重要的是麦家小说的自身特色。《解密》创作11年在国内曾被17次退稿,可见它与国内主流文学的评判标准有多大的距离,由此也可知它与常见的文学题材和类型有多大的差异。2008年麦家凭小说《暗算》获第七届茅盾文学奖,被视为茅盾文学奖开放和多样的一个例证。
麦家的独特性不容忽视。
《华尔街日报》的评论说:“《解密》一书的可读性和文学色彩兼容包并,从一种类似寓言的虚构故事延伸到对谍报和真实的猜测中,暗含诸如切斯特顿、博尔赫斯、意象派诗人、希伯来和基督教经文、纳博科夫和尼采的回声之感。”读过《解密》的人看到这样的评价会一时愕然,因为这套文学评判体系是纯西方的,但也可以从某个角度看到西方接纳中国文学的路径:在中国作家身上找到与西方伟大作家的共通点。换句话说,麦家作品中的西方色彩容易打动西方读者。再加上题材的独特性,降低了国外读者的阅读门槛。
可惜的是在国内,因为作品被影视剧频频改编,麦家被扣上 “中国特情文学之父”、“谍战小说之王”的称号。麦家清楚自己的作品没有如海外说的是一部伟大的中文小说,那么好,也没差到在国内被认为是一个通俗小说,只是一个故事。“他们之所以这么夸我,我觉得还是因为他们不了解我。”麦家如是说。没有说出来的潜台词是,大家这么看低我,同样还是不了解我。
好在文学作品一旦完成也就脱离了作者,如何解读是读者的事情了。何况一个够好够认真的书写者心知肚明,他真正有意义的读者极可能不会超出50个,而济慈更悲观,认为不过有半打。
在为麦家高兴之余,其实我想泼冷水的是,千万不要因此认为莫言获奖的冲击波从此可以带领中国文学走向世界文学的高地,麦家之后得利者会是谁?我实在想不出来。
2000年李安拍摄的武侠片《卧虎藏龙》获得奥斯卡最佳外语片奖,这个奖犹如莫言获诺奖的冲击波一样,对华语电影圈改变巨大,武侠风从此浩荡神州,以张艺谋、陈凯歌为首的第五代导演前仆后继:《英雄》、《十面埋伏》、《无极》、《夜宴》。结果《卧虎藏龙》迄今依然是唯一获奥斯卡最佳外语片的华语片。倒是李安凭着《少年pi的奇幻漂流》二度拿下奥斯卡最佳导演。而中国导演的奥斯卡梦依然停留在李安身上。
就像体育比赛,作为跳水强国,我国运动员在裁判心中的印象分会比别国高些,但能不能拿冠军,具体看运动员的临场发挥。
把中国当代文学归结为“垃圾”的德国汉学家顾彬,话说得有点偏颇,但他说到中国当代文学最大问题倒是一针见血。他认为中国当代作家的语言太差了。理由是“他们大多不懂外语,无法直接从外国文学的语言吸取养分,而只限于自己的摸索。”
我更悲观,因为有些作家除了没法从外语中“拿来”外,同样没法从传统中继承下来,先别说结构思想想象力,单论语言就存在程式化,套化,僵化。就连这次获诺奖的莫言在台湾也被认为语言不过关。
所以在为麦家走向世界庆幸的时候,还得清醒一下,通向世界文学的大门是被莫言打开了,可有实力走向世界的又有几个?
(实习编辑:王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