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希金在俄罗斯文艺史上的地位无可动摇:他是俄罗斯民族文学孜孜不倦的开创者,人们推崇他为“俄罗斯文学之父”和“俄罗斯诗歌的太阳”。普希金的作品不仅数量难估,且涉足各式文体:诗歌、小说、戏剧、游记、杂记、文学评论等等。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他无愧于“俄罗斯文学之父”的桂冠,同时也具备一个真正艺术家的见识和广博。《普希金全集》(浙江文艺出版社,2013年)对普希金一生作品成就(包括书信与书画集在内)的全面译介,提供了普希金作为诗人、小说家、评论家和艺术家的不同面貌。
普希金对俄罗斯文学的贡献首先体现在语言上,他的诗歌,无论是个人抒情诗还是政治叙事诗,都注重书面语和口头语的完美结合,如果说民间口语是他紧系命运的敏锐触觉,那么,他将这种触觉点化为俄罗斯语言精华的宝库。作为中文版,可靠的译介是保证其质量的首要因素。《普希金全集》汇集了我国翻译界的名家,所选用的译本也经过一再筛选和考量。比如普希金的中短篇小说和戏剧作品分别是由国内一流的俄语译者力冈、冀刚翻译的;诗歌的译者也都是读者耳熟能详的翻译名家。普希金一生作有800多首抒情诗和10多部长篇叙事诗,他从个人体验、政治风云和自然风光等方面汲取灵感,创作的抒情诗清新优雅,笔力独特而又寄予深邃的哲理意趣。《普希金全集》在第1、2卷抒情诗部分,收入查良铮(穆旦)、戈宝权、乌兰汗(高莽)等名家译作,他们治学严谨、学养深厚,他们的译本影响过好几代读者,经得起时代的考验。如乌兰汗译的《如果生活将你欺骗》《致凯恩》、戈宝权译的《致恰阿达耶夫》、杜承南译的《致大海》都是脍炙人口的名篇,这些译作读来感情真挚,语言韵律得体,文字朴实,是对普希金“明朗的忧伤”气质的忠实再现。
而对《叶甫盖尼·奥涅金》的译介更是难能可贵。这部小说创作于1823年至1830年期间,是普希金最负盛名的艺术独创。这不仅因为该小说具有丰富的思想内涵,展示了19世纪20年代俄罗斯社会生活的万千风貌,而且,它是由独具一格的“奥涅金诗体”写成的,这是对彼特拉克和莎士比亚传统十四行诗的借鉴,最终形成符合俄语音节和重音等特点的诗学体例,是普希金的成功首创。《叶甫盖尼·奥涅金》通篇由“奥涅金诗节”组成,这一诗体由三个“四行组”和一个“双行联韵组”构成,其中韵式纷呈,包括交叉韵、抱韵等,而且最突出的一点是,“奥涅金诗体”将韵脚排列形式与每一行的音节数密切结合,其韵脚排列形式是ABAB CCDD EFFE GG,与之相应的每行的音节数目是:9898 9988 9889 88。严谨的诗体架构为这篇诗体小说的阅读提供了无以伦比的美妙享受,但同时也为译者预设了艰深的难题。译者王智量花费30余年,对400余行诗节一一对照,努力保持原诗的押韵规则,每一诗行中尽量做到四顿,用来表现原诗行的四个音步,全篇均以每行10个汉字译出,以求更接近原诗的节奏和韵律美。王智量热爱《叶甫盖尼·奥涅金》,他在翻译时追求“信、达、雅”的和谐统一,尤其是对“奥涅金诗体”在形式与节奏上的完美再现,为后世读者所享用不尽。此番全集收录的《叶甫盖尼·奥涅金》是由余振和王智量在其旧译的基础上做的修订加工,译文质量精益求精,且收入小说附录三种,这在现今翻译界实属不可多得。
在充满动荡的短暂一生中,普希金始终坚持创作,尝试各式各样的文体来抒发胸臆,为后世留下了丰厚的可供继承的文学遗产。《普希金全集》除了展现普希金作为诗人和小说家的面貌外,他作为剧作家、思想家、书画家的风姿也同样清晰可见。普希金的一些中短篇小说用优美的散文体写成。力冈的翻译将普希金小说语言的清新明快、自然质朴表现得淋漓尽致,比如《上尉的女儿》,这是一部爱情历史小说,是虚构与非虚构的巧妙交织,小说使各阶层人物之间的微妙感情得以显露,更是以自然的笔调刻画了人性的真挚之美。同样,普希金戏剧创作的成就也不容忽视。诗体悲剧《鲍里斯·戈都诺夫》在俄国文学史上被视为重要的现实主义历史题材的悲剧作品。该剧不仅展现了俄国16世纪末至17世纪初皇权更迭的大动向,更细致描摹了人物的内心矛盾,在艺术性和思想性上都堪称佳作。
此外,全集另有书信集两卷,评论一卷和书画集一卷。书信集的译者吕宗兴、王三隆较好地保留了19世纪古意的语言气息。两卷书信集中收录有普希金给胞弟、双亲和妻子娜塔莉亚寄去的信函(他亲密地称之为“我的天使”),也有许多属于文人密友(如与恰阿达耶夫、维亚泽姆斯基等)之间的信息交流,其中还不乏与大名鼎鼎的茹科夫斯基、果戈理的通信。这对学界来说是珍贵的一手资料;对读者而言,这些书信令普希金的形象更加丰满立体。普希金文学艺术的立场与观点在其书信中已略有所见,而他的评论集则使人得以直观他个人的文艺倾向。尤其是,普希金的评论语言风趣幽默,毫无晦涩之嫌,且十分启迪人心。
最难得的是首度与中国读者见面的普希金书画集,该卷译自“世纪上迄今为止最全面和集中地介绍普希金书画作品的一本书,共收作品422篇,可谓集其大成”。这些有关于肖像、自然风光,室内陈设、动植物、武器船舰等诸多主题的描绘,有时寥寥几笔便神形兼备。由于普希金有许多草草勾勒的素描是在文学创作中穿插进行的,这就意味着许多画作隐含着他在文学创作时的思路变化和写作心理的延展。
普希金是最早被译介到中国的俄罗斯文学家,至今,对普希金的传译工作已经有100年之久,《普希金全集》是对百年来普希金译介工作的重要交付,当然,这并非一个句号式的终点,而是意味着,对普希金的研究和阅读有了一个全新的起点。
(实习编辑:王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