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生态文学阐述的主题和内容,直接涉及到人类的生存之危,并预兆了更多、更复杂的问题,其意义远远超出了文学本身。与其他文学门类不一样的是,自然生态文学与今天的物欲主义潮流格格不入,并且站在了这个潮流的反面。
在自然生态破坏面前,人们对故园、对遭到践踏的土地所表达的忧伤和愤怒已经达到极点。自然生态文学和其他侦探文学、财经文学、魔幻文学一样,是文学的一个门类,它在当前越来越时髦了,这主要是人类意识到自身生活的自然环境出了故障。自然生态文学阐述的主题和内容,直接涉及到人类的生存之危,并预兆了更多、更复杂的问题,其意义远远超出了文学本身。与其他文学门类不一样的是,自然生态文学与今天的物欲主义潮流格格不入,并且站在了这个潮流的反面。它反对为了满足物欲而向大自然无限度地索取,主张节制开发和保护环境。
自然生态文学与物欲主义潮流到底是怎样的关系?从自然生态文学创作者的立场来看,物欲主义导致了生态恶化,生态恶化又威胁到人类物质的持续增长、甚至是人类最基本的生存,所以人们才要大声疾呼。这当然是容易理解的,但是作为自然生态文学创作,它的目标和情怀,理应与现实的操作有所区别才好。这二者往往容易混淆。从现实层面来说,为了向大自然有更多的、持续的索取,要求有所节制是必然的,这是物质化社会存在的前提。而文学作品则不然,它感人至深的力量要来自非功利的心怀,要有所超越。
自然生态文学创作中,太直接的文学表述将成为物欲主义潮流的组成部分。可以设想,如果不是因为担心生态恶化影响到人类的生存,文学还会痛心疾首地为之呼号吗?答案是不一定或不太可能。原来,所谓的自然生态文学中的焦虑不完全出自对大自然的爱,不是出于人类对大自然应有的敬畏和责任,这就是某些自然生态文学的遗憾。
人对大自然的各种欲望,包括依赖和敬畏,都是浑然天成的,是生命本能所固有的。此外,自然生态文学应该有人性的深度和好奇,深入生命世界的本质。实际上,所有的文学都应该建立在自然生态的背景之上,而不是相反。无论何时何地,大自然永远都是生命的基础,文学表达一旦脱离了自然,就会变得肤浅,这恰恰也是网络时代文学的通病。
当前,有少数作家急功近利,赶紧贴上“自然生态文学”的标签,对文学进行生硬的分割,作品多数是对环境保护直接的呼吁之声,以及一些表层的记录和陈列,这对于文学创作是一种伤害。文学就是文学,不论写生态还是写财经,标准就有一个:考察作品的艺术与思想含量,它所达到的和谐高度、感人力量以及所抵达的人性深度。世界上关于自然生态文学的创作,当数美国的成就最高。如海明威的《老人与海》、梭罗的《瓦尔登湖》、杰克·伦敦的《野性的呼唤》与《雪虎》、巴勒斯的《自然之门》,都是非常值得一读的佳作。
传统的中国文人对自然的情感异常深厚。这种情感是混沌无界的,是沉醉其中的,人对自然的赞美不是出于无奈,也不是出于社会责任心,更不是出于功利目标。屈原、王维、陶渊明、徐霞客、蒲松龄的作品当中,那种对自然万物的爱与尊崇尤为明显。如果古代有“自然生态文学”的话,当是更纯粹、更高的境界。当然,现当代的孙犁、汪曾祺二位作家,在自然生态写作方面的思考十分深入,令人仰慕。
中国是一个农业大国,人与自然的关系理应是比较亲密的。但是现在进入剧烈的市场竞争之后,这种关系荡然无存,走向了一种庸俗的实用主义,表现在文学创作中,就是这种实用主义的尽情表演:现在很多作家追市场效应,丧失了对大自然的热情。今天的物质主义泛滥,人陷入物质主义的潮流后,再要保有对大自然的敏感和敬畏之心十分困难,作家让自己的身心重新感知大地,这是难上加难的事情。
我们当代的文学创作,作品中的“大自然”越来越少,对于自然风物的描述部分,在整个篇章中的比重越来越少。甚至出现过一些令人费解的问题:作家的人物、故事都不错,却没有能力把一片山脉写好。在当今文坛上,“现代主义小说”大行其道,这类小说一个重要特征就是“向内转”,特别重视人物内心世界的刻画和描写,往往在几十万字的小说里,看不到一棵树,看不到一条小溪,看不到一片田野。而十八、十九世纪的古典小说,都有大段大段自然风光的描写,河流、山川、平原、树林,都活生生地出现在读者的眼前,这样的小说有生命的气息,有艺术的张力和无与伦比的美感。
我们爱护环境,呵护自然,不仅因为害怕报复,更不是为了有效索取。仅仅因为自然界是万物的生母,我们人类和其他地球上的物种一样,都是自然的子民,要是从遥远的宇宙俯瞰人类,至多只是微小的尘埃。
(实习编辑:郭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