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杂志的副总编宁肯曾这么说过“我们要对得起读者,要坚守文学的高品位! ”在我看来,这便是一名高尚的出版人应有的职业素质和自觉。
最先点,一个优秀的出版人应当有引领社会文化风气的自觉。以《十月》杂志为例,作为曾经辉煌一时的纯文学刊物,面对时下商业化的阅读趋向,纯文学期刊莫非真的没有了立足之地,只能抛开“阳春白雪”的文字去迎合市场?
答案并非如此。出版人应当正确认识到“纯文学”的边缘地位。因为现在处于忙碌都市工作生活的人们,快节奏的生活方式,容易对长篇的文字阅读产生疲劳,使得大部分的读者更需要的是一种轻松、娱乐的快速消费品。而“纯文学”在这样一个背景下,应当认清自己在社会文化生活中的地位。读者将其分割到一个边缘或者小众化阅读的位子是合理并且合适的趋势。文学期刊依然在社会文化生活中占有一席之地。
其次,出版人要认清当下社会的文化性质,是多元的。纯文学有其独立于其他“快餐文化”的地位,不用刻意去迎合,而是坚守并保持自己的文化特色和艺术追求。文学期刊是众多社会文化组成元素的其中之一。“书的竞争太激烈,人为的淘汰就越严苛,从这个角度看,整个出版市场活生生便是个物竞‘人’择的人工生态圈。”①唯有认清自身在文化圈中的位置,才能在这个“生态圈”中伸展自如。
而做一名优秀的出版人,先一点就是要先正确认识个人心中对于“出版”的定义。标准的官方“出版”定义无外乎是,将各种媒介的内容进行编辑、复制、发行,最后公之于众。但是,其实不少现代的出版人都没有意识到,出版是一项从繁芜的信息海洋中精选出社会公众所最需要的精神文化产品传播给公众的工作。出版不仅是社会边缘的文化现象,而是已经进入社会,并干预社会,因而具有或强或弱的意识形态的活动。因此,当下的出版是传播意念,影响读者的行业。
对于“出版”这一行业,台湾出版人陈颖青在《老猫学出版》一书中说道,“我们脚踩在水深火热的亚当·斯密世界,脸上却要摆出高贵的微笑。”出版就是这么一个工作困乏却依旧可以乐在其中的行当,身处之中感受文学的高度。因为我们知道我们做的不是单纯的“贩卖文化”为生的商业,而应该是“文化”二字。
商业化时代的氛围下,保持“文化”自觉的出版人少之又少。作为一名优秀的出版人,其实首先应当认清自己在社会分工中的角色,给予自己正确的定位。
有人说出版人是魔法师,化腐朽为神奇,在茫茫的文字图片信息中拣选精华,再将其整理包装给观众以精彩。又或者说出版人是一名火焰师,点燃一个个绚丽的火焰,任其在夜空中尽现光芒,给黑夜带来荣耀。而出版人把光亮全部射向天空,让人们抬头仰望,自己却隐没在阴影中,独享成果。书就好比是火焰,带给人们震撼,而出版人则只是负责将其整理加工后的作品展现给读者。可见,每一本图书的诞生都是蕴含已久,饱含感情的。
出版人也可以是一名猎奇者。这个世界因为数字化、全球化,错综复杂的信息被罗列在人们的眼前。出版人就是担当了其中为读者们拣选精华信息,为其打扮梳妆再推出市场。出版人的概念包含了文学品味和数学概念。一个优秀的出版人不仅要有文学品味,会品读文字,知道哪些书是适合哪些读者阅读,知道哪些信息是糟粕,应当除去,还应当有数字概念,这本书投入市场应该在什么时间,多少本合宜,定价多少,页数、字数应该控制在什么范围等等,都是出版人要考虑的数字问题。
个人的素养,这里说的主要是指个人的学识累积和对出版行业的理解,对于一个优秀的出版人来说也很重要。第一是要知道书是什么,书的概念是怎样的,这反映了个人的文化学识及学术背景,一本书可以只是知识的载体,承载着授予读者知识文化,解其疑惑的功能。也可以是精神食粮,丰富受众的精神文化生活。亦可以是快速消耗品,使读者在繁忙的都市生活中偷得一点轻松愉悦的阅读时光;对书的了解有多少,成书过程是如何的,这反映了个人的职业操守;是否爱书,对书是否怀有热忱之心,直接决定了书的出版质量。通俗说来,做一本书好比怀胎十月,图书诞生如同孕妇分娩,过程痛苦。若没有对书的热爱之情,是出不了好书的。
第二是要明确自己的职业追求。出版人的最终追求应当是达到双赢的目标。即不仅仅要有商业眼光,为出版社创造经济效益,更要有作为社会文化传播者的自觉。这里不得不提到邹韬奋先生,按他的说法,“韬”是韬光养晦的“韬”,“奋”是奋斗的“奋”,一生共创办了六刊、一报,三次流亡,一次入狱。这样的经历成就了出版业内的楷模。业内研究者这样评价邹韬奋精神:“有坚定正确的政治方向,有崇高的敬业爱业精神,有全心全意为读者服务的满腔热诚”,这个精神应该是当下出版人所要追求的境界。不为了做书而做书,不为了卖书所得而卖书,而是为了传播某种文化意识,传承某种精神形态,为读者提供所迫切需要的精神文化食粮。
说到邹韬奋先生,想到中国韬奋出版奖,作为出版界的最高个人荣誉奖,它要求参选者德绩双馨,人品文品俱佳,这也就是对出版人素养的最终要求。
因此第三点,也是最至关重要的一点,就是优秀的出版人要有文化素质。即我们要搞清楚我们的传播内容,究竟出版人的工作是传播文化,还是传播信息。
而在实践中,不少出版人由于失去了职业责任的自觉,致使一些毫无文化含量甚至反文化的产品大行其道。信息与文化的差别,确实很难理清。就《现代汉语词典》对“信息”的解释是:“信息论中指用符号传送的报道,报道的内容是接收符号者预先不知道的。”即是指受众未知的内容。而其对“文化”的释义则是“人类在社会历史发展过程中所创造的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的总和,特指精神财富。”也就是说,文化之于信息的差别在于,文化是出版者经过加工整理后的,授之于读者的富有精神财富价值的信息。若单纯的把信息和文化混为一谈,认为传播只是将消息传递,与传播的内容无多大关联,这样就忽略了出版人的加工信息的过程,而只是一个图书商人靠着信息的东拼西凑谋取利益而已。
一个优秀的出版人需要的就是这样的文化意识。文化作为人类的精神财富,是人类创造的结晶,无论是内容还是形式,都应该体现出优秀和完美的特质。但出版活动所面临的传播对象,总是泥沙俱下,良莠杂存。明确了传播的文化本质,主体就会自觉地对传播对象进行选择和优化,努力挖掘其文化内核,在沙子中拣出真金把腐朽化作神奇,以保证出版人出版、传播、奉献于社会的都是文化精华,传播于人间的都是艺术珍品。
此处还要说到的是出版人自身修养的文化自觉。出版人传播的文化本质,对出版人主体自己的文化修养有着极高的要求。出版人传播面对的对象,有纷繁芜杂的普通知识,有艰涩深奥的专业作文,出版人如果不具备相应的学识修养,就无法进行选择和判断。因此,明确出版人的传播是文化传播而不是信息传播,就有助于增强出版人提高自身文化修养的自觉性,不断加强对专业的钻研和知识的学习,努力成为一个杂家兼专家型的优秀出版人。
文化之于出版,既成为其根据,同时也是出版的依托。这里,也要看到优秀出版人的最终追求是传播文化精神,满足读者所需。近日拜读了一直被称为“爱书人的圣经”的《查令十字街84号》一书,大抵是“英国文学”“古本图书”“伦敦巷陌”等词汇所描述的“圣地”,马克书店真的当之无愧这两个字,应该是那种带着狄更斯风味的地方,店内充满了由陈旧、霉烂、破书、木地板和天花板混合的气味,引得爱书人慕名而去。位于伦敦中西二区查令十字街84号,曾经有一家书店,以经营古旧书籍闻名。曾经有一位美国穷作家,按照书店刊登在《星期六文学评论》上的广告写信购书。书店主管回信并寄去她所需之书。从1949年10月到1969年10月,他们持续了20年的越洋书信往来--这就是《查令十字街84号》的全部内容。 抛开马克书店书商这一层的身份,他们委实可被称为优秀的出版人。几十年来,他们为读者提供他们所需要的精神食粮,虽然他们是旧书店,但是经营的是“文化”,不贩卖满天都有的短期畅销书,而是靠自己的眼光,通过书刊广告等途径竭力为读者选择并传递经典的,长存的文化出版物。因而才有了海莲·汉芙的“如果你们恰好路过查令十字街84号,请代我献上一吻,我亏欠它良多……”这样感恩的言词。
也许马克书店距离现在有些遥远,但它的追求依旧值得出版人效仿。《查令十字街84号》正好带我们回到那个年代,嗅嗅美好的书籍的味道。哪怕多少个时代的沧桑已经改变了很多东西,但是仍然有一点是不变的,那就是:唯有高品质的文化读物才能吸引并培育着越来越广泛的读者。而重视起传播内容的文化内涵,具有文化自觉,追求文化财富积累和传承的出版人才是优秀的出版人。
(编辑:刘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