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几年的文学评论即文学批评受到了许多批评、质疑、讽刺和嘲笑。人们的批评和蔑视是有道理的,因为,自从上世纪90年代初以来,中国当代的文学批评就在慢慢地脱离文学脱离社会,而成为一种与中国当代文学现实无关联的技术性政治性或商业性活动。正是因为文学批评已经失去了它最基本的批评功能和批评态度,因此,无论对于文学界还是对于社会公众,它都成了无用的无能的和无聊的东西。
最严重的问题是文学批评的学术化。随着上世纪90年代初以来批评家思维空间和生活背景的变化,多数文学机构的批评家走进大学改行做了教授。这些大学教授们被要求按严格的“学术规范”即固定的语气和字数在特定级别的报刊上发表特定数量的论文,而不再是对具体的文学现象和文学对象的关心与评价。抄袭是可耻的,但现在的学术“规范”反而是在逼迫人们抄袭。一篇文章没有几十条注释和引文就不合“规范”。按照这种规范,《老子》和《论语》都不是学术著作,连发表的资格都没有,他们怎么能成名成家?李健吾、宗白华、茅盾的评论文字都是超一流的,但在今天的大学和研究机构的考核体制下都是不合格的,因为没有那么多字数或没有发表在核心报刊上。
文学批评是现场的、在场的和个人化的,甚至是感性化的,但所谓的学术化在严格意义上排斥了文学批评的本色和本性,使之成为彻底无用并且无关文学的文字游戏。教授们评职称的文章也许是文学研究,但却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文学批评。
文学批评空间的媒体化娱乐化。随着新闻媒介的企业化商业化和公众生活的多元化,以往发表文学评论文字的媒介骤然消失了。各出版社、报社和文艺团体主办的文学类刊物纷纷改版或停办,各种类型和级别的报纸副刊也都取消或改头换面为专发小道消息的“文化娱乐版”。现在的报纸上经常出现的大量由文艺记者或者娱乐记者所写的关于文学的事件、现象、人物、作品的报道与评论、评述,都不是文学批评,而只是“媒体批评”或者竟是“媒介声音”。这其中最关键的是,在报刊上基本没有了文学评论的发言空间。报刊想对文学说些什么话的时候,只要由自己的记者从市场需要的角度组合一下,有采访有介绍还有所谓专家表态,满满两大版的内容很可能没有一篇是文学评论文字。这种打着文学旗号的专版经常以文学评论的名义被灌输给读者和市场,但其实和文学毫无关系。
文学批评应当回到现场回到现实。文学批评来自于对眼前正在发生的文学现象的观察、判断、梳理和参与,是批评家对现实的一种反应。所以,文学批评的基本内涵就应当是关于文学的、有现场感的、个人性的和批判性的。
首先应该是关于文学的,关于文学现象、文学作家、文学作品、文学观念等等的评论、争论、分析、介绍,当然可以推荐,甚至可以强烈推荐,这是批评家的神圣职责。但是批评文字不应当是小圈子的摆设和礼品,不应当成为离开文学性即文学价值的捧场或攻击,不能成为商业目的商业计谋的道具。
其次是要关乎当前的有现场感和个人性的评论。不要绕来绕去都是纯理论的术语概念,要针对现实的创作发言。这才是自己真实的声音。因为文学批评不是工具和技术,而是立场态度和生存的尺度。文学批评是所有的大众读者都愿意看并且都能看懂的表达,如果是只有少数专业人员有兴趣,只有少数专业人员能读懂,这种文学批评就是无用的文化垃圾,就应当强力淘汰。近些年来,许多所谓专家教授的批评文字绕来绕去都是在重复一些外国人的词汇,通篇没有自己对于文学的立场观点和态度,尤其是没有对于自己身边眼前的文学现象、作家、作品的个人看法。这种文学批评的确没有存在的价值。
文学批评必须回到对文学的批评这个基本出发点来,必须是对文学的和为文学的批评,必须有批评者自身的立场态度和真知灼见。
真正的文学批评,和文学创作一样,是批评家站在人类历史和文明发展的立场上,对人和世界的一种精神召唤。所以,这种文字必须要有观点有态度有立场,要有对社会的判断和批判,要有对价值的理解与承担,同时更要有对美和艺术的发现。
文学批评不是什么高深的东西,也不是什么可以呼风唤雨的力量。它只是文学健康发展的一个因素。一个批评家,只要有对文学的真诚,只要有对现实生活的关心,他所写出的就应当是好的文学批评。
(编辑:郭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