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竹溪
陈曦在《着装的自由》一书的后记里夫子自道他的视角“不是学术而是文学,此书应定位于服饰文化之另类随笔”,这为读者阅读把握本书精神品格提供了一个很好的释读原点,对我们感悟此书内在的文化哲学主体含蕴至关重要。
作者把服饰作为一个载体,从人类服饰文化大树上的不同位置取下了一个个切片:赵武灵王、彼得大帝、拿破仑、基督教士、阿凡提、珍妃、杨丽萍、萨尼族卖花姑娘、亲朋家人、自己等古今中外社会各阶层诸多人等排列在一处,给出一个相对完整的人类服饰文化全息图库。因为用“自由”统摄,因此全书虽然时空跨度大,古今中外各种事象纷至沓来,但并非杂乱无章,而是“形散而神不散”。
卢梭谓人与生俱来是自由的,但却无往不处在各种枷锁之中。当作者言说着装自由时,该论题本身就意味着多数人着装的不自由。《服饰专制主义》、《着装的自由》、《服饰的个性之光》等篇章就是针对人类社会历史极权造成的各种服饰专制口诛笔伐:有二战时犹太人被德国纳粹强行穿上带有严格管制与极端歧视性衣服的独裁血腥。
有古代中国官僚服饰的等级森严,比如朱元璋仅因三个少年穿的裤子的裤脚用红绸滚了一道边,就御批主审官砍掉了他们的双脚的荒唐残忍;有当下的一些不法市容城管人员动辄欺凌弱势人群,竟然对一个穿布鞋入城的村姑罚款,理由是她影响了市容。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作者凸显知识分子的平民情怀,倡导彰显个性,他在为整个人类生存的自由杜鹃啼血般呐喊:“服饰不应该成为人类蒙受苦难和不公正的媒介,它应当成为人的自由精神和主体意识的外在表现和深化。”
《着装的自由》中心论题是着装自由的复杂性。自由是一个悖论存在,是一种合力场,是一种审美体验。著者认为现实层面,人们着装没有绝对自由。如果一味赶时髦,貌似自由实为不自由,此为衣服穿人,舍本逐末,最终会导致自我的迷失。
着装一般都要遵循服饰TPO原则(即时间:Time,地点:Place,目的:Object),否则就会阴差阳错。正如在《我的服饰正传》篇里他现身说法,谈及自己有次当伴郎,因身着高贵华美衣服喧宾夺主,结果给新郎和他本人带来诸多不必要的麻烦和尴尬。
可见自由与不自由两者相生相克,人类着装与交通有相似性,理应在不自由法则内寻求最大限度的自由,正所谓的“极高明而道中庸”(冯友兰语)。
当个人着装自由遭遇家庭亲情,在自律与他律、外在物质品牌与内在精神眷顾之间发生矛盾时他义无反顾选择后者,这就是他缘何回忆儿时穿过的补丁裤、母亲亲手做的布鞋、昔日女友(如今妻子)当初热恋时给她编织的围巾时深情依依,也许放弃个人着装自由没有错和对,唯独人间真情挚爱永远最高贵。
《穿彩装的云南》堪称全书精美篇章之一,流光溢彩,美不胜收。演绎云南26个民族服饰文化的原生态,阐释人与自然、文化、社会、他人,自己身与心之间多元共生的和谐生态美,意在解读服饰文化的深层文化美学表征。
自由行走于社会、文化与个性不同空间,集形而上与形而下于一体,见微知著,注释了费孝通先生当年提出的人类多元自由审美观:“各美其美,美人之美。美美与共,天下大同。”
《着装的自由》涉及服饰文化物质、礼仪、精神各层面。因此与着装称谓相比,著者本人更喜欢把自己思考的对象命名为“装容”(指修饰人体的所有活动以及与人体活动相关的某些精神状态),即使对“装容”他也是入乎其内又超乎其外。
他引领读者遨游人类服饰文化大观园,勘问人是谁?从何而来,向何处去?服饰能否成为生命存在之精神家园?借以表达他对时代、生活、人类生存在历时与共时性多元交会际遇里的感受与理解,并不时留下了一系列诗的空白余韵。
陈曦的确无意于着装实用资讯以及专业论述,他是用着装的竖琴弹奏出了服饰、文化、民族、性别、自由、生命存在诗意美的复调乐章!
(编辑:崔婷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