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罗皓菱
又一本关于女儿的书出版《宝贝,宝贝》记录啾啾成长经历———
周国平又写书了。而且又是一本关于女儿的书。依然是充满哲理的散文笔调,写作的心态却有天壤之别。13年前的《妞妞》让不少读者潸然泪下,13年后记录第二个女儿啾啾成长经历的《宝贝,宝贝》每一个字中都渗透着幸福。
然而,人们还是在不断地提起“妞妞”,这个时候,悲伤掠过他躲闪的眼光,以至于让你难以捕捉,“妞妞曾经的东西我都保留着,看到这些东西经常会让我想起她,但是人不能总生活在伤痕里,这样你活不下去的。”
“宝贝们都来自同一个神。无论我多么爱已经在天堂里的妞妞,我的父爱必须寄托在一个现实的对象上。”周国平说。与当年《妞妞》的出版引起的巨大争议一样,《宝贝,宝贝》也并不是众口一词说好,诸如“周国平千万卖女”的新闻也时常见诸报端,对此,周国平毫不在乎,“没有一本书会没有争议,可我不在乎。因为我觉得我的态度是真诚的就行了。”
女儿很小就惦记着“著作权”
在《宝贝,宝贝》中,周国平记述了女儿啾啾从出生到刚上小学的经历。这本书的写作素材取材于周国平的日记,“我有记日记的习惯,孩子出生后自然就成了我日记的主角。生命早期的精彩纷呈对于做父母的是宝贵财富,对于孩子自己就更是如此了。但是,孩子身在其中,浑然无知,尚不懂得欣赏和收藏它们,等到了懂事的年纪,它们又早已散失在时光中。”
不知不觉,有关啾啾的日记累积了已有40万字,周国平开始考虑整理出版,“当初的日记没有想过会发表,就是写给自己的,但是写书的时候肯定要考虑‘公众’问题了,但这对我来说不是什么大问题,因为没有什么秘密。”倒是和女儿商量“著作权”的问题一波三折。
六岁时,周国平和啾啾商量,“爸爸记了许多你好玩的话,出一本书,好吗?”她说,“等我长大以后再出吧,那样可以把我以后的话也写进去。”周国平说,“到你小学六年级吧,你长大后就可以自己记了。”啾啾表示同意。七岁时,啾啾又表示要由她自己来写,妈妈问她小时候的事情不记得怎么办,啾啾不假思索地答道,“把资料给我就行。”九岁时,她又同意爸爸来写,但是又对著作权提出质疑,封面上不能写“周国平著”,只能写“周国平记述”。
“这本书现在出版了,关于著作权问题,啾啾没有再提任何异议。”周国平笑着说,“我现在心中也忐忑不安,但愿她对书中的记述满意,不会在名誉权上提出异议。”那么女儿,看完书是否满意呢,周国平表示她还没全部看完,翻过一些,对自己有印象的部分她会饶有兴致地和父母讨论,“这个我记得。”
啾啾的故事
记录的是平凡生活
从日记变成出版物,最让周国平为难的是“结构”问题,“一个小孩她是没有什么故事的,不像《妞妞》是有一个悲情的故事在那里,都是平凡的日常生活。”一开始他本来想以时间顺序来写,这样脉络比较清晰,“但问题是,每一卷想要说明什么问题,很可能就搞成一个资料的汇编了,所以后来就放弃了,最后以主题来分卷。”
《宝贝,宝贝》全书共分五卷,包括对女儿啾啾生长过程的观察,以及作者在养育婴儿过程中的感受和思考,在幼儿期的各种语言表现,以及她可爱的童稚之态,同时也记录了女儿在幼儿期及小学早期活泼的智力生活,以及她思考的问题、发表的见解等等。[NextPage]
书中在看似“琐碎”的记述中,“哲学家”周国平以常人难以企及的哲思眼光关照一个小生命的成长。比如第一卷中写的是啾啾婴儿时期的经历,但周国平说他也是在写自己的思考,“所有的父母在迎来一个小生命以后,几乎都是如此痴迷、陶醉,为什么会有这种幸福感,对人生来说这样的生活价值在哪里。”
在周国平看来,婴儿是“人之初”,此时的兽性和神性是分离的,对于现代人来说,适时回到某种单纯的动物状态,这既是珍贵的幸福,也是有效的净化。“现代人的典型状态是,一方面,上不接天,没有信仰,离神很远;另一方面,下不接地,本能衰退,离自然也很远,仿佛悬在半空中,在争夺世俗利益中度过复杂而虚假的一生。从上下两方面来看,小生命都是一种拯救,引领我们回归简单和真实。”
孩子天生是诗人和哲学家
“细心”的父亲周国平发现孩子们不仅是小小语言学家,也是诗人,甚至还是哲学家。“幼儿是天生的万物有灵论者,在幼儿眼中,万物都是伙伴,都可以与之交谈,包括小动物、昆虫、玩具、物件,甚至包括肚子里的咕咕声。啾啾对语言的要求很苛刻,他要求你说得准确,甚至有时她会创造一些新的词汇,非常准确,她的语言非常生动,诗一样的语言,而且很有想象力,她的故事比我讲得好,我认为这是最原生态的文学性。”
作为一个研究哲学的人,周国平说他会特别注意孩子的这种思考,他发现孩子在很早的时候就开始想人生的大问题了,“孩子刚刚来到这个世界,对世界对人生都有很多疑问,啾啾从4岁开始对生死问题想得很多。”在周国平的记忆中,啾啾的“生死大问”源于对“爷爷”的追问,“她有爸爸妈妈,她知道妈妈的妈妈是外婆,妈妈的爸爸是外公,爸爸的妈妈是奶奶,但我们从来没有提过爸爸的爸爸,爷爷,因为我父亲已经去世了。”周国平说。
然而一天,啾啾问起妈妈爸爸的爸爸是谁,妈妈说是爷爷,她问:“他在哪里?”妈妈说,“他在天上。已经变天使了。”她就很奇怪,“他为什么要变天使?”妈妈说,“他生病了,变成天使,病就好了。”她自己便开始琢磨了,“她还经常问起我和我太太以前的事情,我们说那时还没有你,她就会问,那个时候我在哪里?”周国平说,“实际上她问了一个人从哪里来又到哪里去的问题。”妈妈告诉她那个时候她就是天使,在天上。她说,“噢,我那时还在选爸爸妈妈呢。”
希望所有的父母
能珍惜孩子童年
在女儿啾啾的眼里,父亲周国平是什么样的呢?周国平爽朗地笑了起来,她认为我是他的“憨豆爸爸”。从小,周国平就是女儿的“大玩伴”,“我们俩都玩得兴高采烈,对于孩子我舍得花时间,这段时间稍纵即逝,你少写一点东西怕什么,以后还能补写,少挣一点钱,以后还能补,但是这段时间过去了,永远不能弥补。”
对于孩子的性格,周国平说,不要企图去改变,而是去发现,然后因势利导,扬长避短。“性格没有什么好坏,啾啾的性格有点像我,我是一个不太爱说话的人,比较内向,不善于和人交往。有人认为是性格不开朗,是个缺点,我不这样看。没有人是完美的,企图去消灭她性格的弱点,肯定是对她的一种压抑。如果他是个贾宝玉,就培养成贾宝玉好了,有什么不好!”
通过这本书,周国平希望所有的父母能珍惜孩子童年的价值,“在亲自迎来一个新生命的时候,人离天国最近。”周国平说,“人世间真实的幸福原是极简单的。人们轻慢和拒绝神的礼物,偏要到别处去寻找幸福,结果生活越来越复杂,也越来越不幸。”[NextPage]
啾啾八个月时喊爸爸的第一声,周国平坦言自己哭了,“我的激动和感动无可形容,我哭了。红和外婆在旁边,我听见她们悄悄议论,说我的命太苦,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她们显然想到了妞妞,那个一岁半就离我而去的我的第一个女儿。”
在那一刻,周国平也想起了妞妞,“那一天,我从雨儿怀里接过她,突然一声清晰的‘爸爸’脱口而出。接着又喊了一声,她咯咯地笑了起来。自此以后,她呼唤‘爸爸’的音乐天天在我耳边奏响,直到在一个黑色星期四的下午戛然而止。我的怀里突然空了,世界突然寂静无声了。”
当妞妞的音容和啾啾的重叠,周国平的心情是复杂的,“幸福中有哀痛,喜悦中有悲伤,而最后都归为深深的感激。宝贝们都来自同一个神,都是令人不得不惊喜的奇迹,不得不爱的宝贝。”
(编辑:李明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