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于着急把自己的写作经典化,这有点像在活着的时候就想着怎么在墓志铭上铭刻自己,这个过程会分解用在写作上的注意力。况且,你替时间表态,这也是一种傲慢。”提起“文学经典”,大家都会想到《红楼梦》《呐喊》这样“常读常新”的文学作品,但对作家周晓枫来说,对“文学经典”的追求,也包含着一种内省的观照——“不要着急追求让自己的作品成为经典”。同样地,这也是身为作家的石一枫的看法。
在10月27日由北京市文联主办、北京文艺评论家协会承办、北京作协和北京老舍文学院协办的文艺评论系列学术对谈活动“坊间对话”第四期活动上,沈阳师范大学特聘教授、文学评论家孟繁华,北京作协副主席、北京老舍文学院专业作家周晓枫,《当代》杂志编辑石一枫,北京大学中文系副教授丛治辰共同围绕“什么样的文学可以常新”的主题进行了对谈,从文学经典与审美经验、思想深度、情感深度等的关系及新时代文学的发展现状等方面展开了深入交流。
“与其考虑经典化,不如先考虑怎么避免成为笑话”
中国当代文学越来越受到国际关注,其“经典化”的标准也受到世界文学评判标准的影响。什么样的作品能成为经典?已成为大家关心的话题,广受热议。“与古典文学相比,当代文学经典化的情况要复杂一些,经典化的标准和尺度已经形成新的国际语境,比如诺贝尔文学奖的评选,是用一个国际文学界公认的尺度来评论。”孟繁华认为,中国当代文学的价值评估与中国古代文学、世界文学一样,一定要看它的高端成就。在他看来,“文学经典”的一个标准就是“常新”——文学经过经典化可以是常新的,在不同历史时期、不同语境中去读同一部作品,感觉是不一样的,经常会有新的体悟。“所谓‘言有尽意无穷’,指的就是常新。”孟繁华表示。
跟孟繁华一样,石一枫也提到了文学作品“常读常新”的重要性,他认为,与其说文学因为经典所以常新,倒不如说是因为常新所以经典。与此同时,石一枫也提到了当代文学发展中的一些问题。“有时候越认为自己的作品能成为经典,越有可能闹笑话。所以与其考虑经典化,不如先考虑怎么避免成为笑话。”说起文学发展现状,石一枫认为,有些作家已经失去了正常的写作心态,只想着让自己的作品成为经典。石一枫表示,作为写作者,先努力让自己的作品常新,这比追求经典化更重要。
“对于作家来说,可能会有很多外部的阻力、挫折,这包括对荣誉的期待。但我觉得作家应该更关心作品的‘内部事务’。”周晓枫对此深有体会,她表示,自己对来自于作品内部困扰的关注,远大于外部评价。“如何开掘自己的思想?如何进行更深入的表达?这都是我们需要考虑的问题。把自己写作内部的困难解决了,不要老想着外部怎么评价你。”周晓枫说。
“要敢于把不足以为外人道的东西剖出来”
说起文学史上的经典,丛治辰想到了鲁迅的作品。“读到好的文学作品时,我们常常有一种感受,会隐约感觉到,这些东西我们自己表达不出来,但作家替我们说出来了。鲁迅的作品就是这样的——对于那种我们都会经历或遇到的国民性,很多人意识不到,或者无法系统地认识和表达它们,但鲁迅就做到了。”丛治辰表示,这也是鲁迅作品成为经典的原因。“鲁迅为什么可以写出这么多经典的作品,我觉得是因为他把深刻的思想、真挚的感情和纯熟的技术有机结合在了一起。鲁迅是真诚的,他对故乡和土地有着炽烈的热爱,有时又是满怀同情、无奈或愤懑。”
而反观当下的文学创作,丛治辰坦言:“今天的很多写作者,技巧是非常熟练的,但是他们对自己的写作对象没有感情。有些人可能会去写城市、写复杂的现代社会图景,但你会发现他们的写作是高度同质化的,理解也是浮皮潦草的,所以很多人写出来的北京、上海并不能打动人。”
“真诚” “对写作对象有感情”“直面情感世界”,作为写作者,周晓枫对此也有着自己的思考:“好的文学作品需要文字带有某种难以消弭的痕迹,要与自己的情感世界产生摩擦。一个作家的感情储量有多大、对内心的挖掘有多勇敢、对他人的世界有多好奇,决定了他的创作生命。”
孟繁华同样表示,虽然文学离不开理性,但它是主情的,人的“内宇宙”——情感、思想、精神,都与文学密切相关。感人的作品,一定敢于把自己的经历,特别是不足以为外人道的,或者站在道德高地容易被垢病的这些东西剖出来,这样的作品才有力量。
(编辑:夏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