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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则臣:跨着文学摩托车到世界去

2021-09-26 09:38:36来源:北京文艺网    作者:

   
作为写作者,今年43岁的徐则臣不算年轻,但2019年他凭借《北上》获得第十届茅盾文学奖,成为这个四年一届大奖最年轻的获得者之一。

  
  作为写作者,今年43岁的徐则臣不算年轻,但2019年他凭借《北上》获得第十届茅盾文学奖,成为这个四年一届大奖最年轻的获得者之一。


  谈及写作的初衷,古往今来,每一个写作个体依然会有自己独特的理由。比如加西亚·马尔克斯说,他写作是为了让朋友更喜欢他;博尔赫斯说,他写作是为了使时光的流逝让他安心;莫言说,他写作是为了顿顿都能吃上饺子;智利的大诗人聂鲁达说,成为一个诗人是他从小就有的愿望。徐则臣则有着不同的理由——到世界去。


  如米兰·昆德拉所说“生活在别处”,自幼生活在一个偏远小村庄的徐则臣,一度认为四十里外的县城,是想象到的世界上最远的距离。“那是一个乡村少年遥望世界的梦,我觉得我在世界之外,县城就是那个繁华的世界,是世界的中心,乃至世界的尽头。我一直想要到世界去。”徐则臣说。


  少年时,徐则臣有个邻居,每天骑摩托车去县城的一家工厂上班。听邻居说最快十五分钟可以骑到县城,徐则臣羡慕得口水直流,认定摩托车是世界上最快的交通工具。此后很多年里,徐则臣一直梦想拥有一辆自己的摩托车,想象着骑上去一定很拉风;后来他来到美国,在高速公路上看见一支年龄均在六十岁以上的老同志组成的哈雷摩托车队,他们确实很拉风。


  当邻居骑摩托车每天去县城时,徐则臣正在放牛,每天骑着牛晃晃悠悠到野地里给它找草吃。后来,他终于去了县城念高中,觉得县城真大。为了防止迷路,他把每条路都记得清清楚楚。印象如此深刻,以致后来到了更大的城市,总是转向,总觉得人家南北主干道方向不对,应该是东西路,只因县城最重要的一条路是东西走向的。


  到了县城后,徐则臣发现它不是世界的中心和尽头时,便想去更大、更远的地方了。“生活还是应该在别处。我要继续到世界去。”他解释。


  高考之后,徐则臣去了一座小城市念大学。念完大一、大二,他又想到更广阔的世界去,经过四轮考试,大三、大四到了南京读书。本科毕业工作两年,他的病又犯了,想到北京去,然后又考了研究生到了北大,留在北京。这不是结束,他开始一次次出国。伴随着不断地到世界去的,是写作、是自我表达。“我需要把所见所闻、所思所想、所疑难所困惑坦率地说出来。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写万言文。”徐则臣说。


  “如果以写作论,到远方去、四处游走、周游列国,可以算作是身体的写作;而写作,却是一种精神的旅行。当你没法及时地到世界去时,写作满足了你出走的、到世界去的欲望。”徐则臣说,当自己轻描淡写地说,曾不断地从一个地方走到另一个地方时,“听众可能会觉得我一直在路上,就没停下来,到世界去的欲望也从未被憋屈,事实肯定并非如此。两次位移之间总是挤压了漫长的时光,如此之漫长与煎熬,我必须通过文字去完成一场场想象中的旅行。”


  在徐则臣看来,文学归根结底是一场最为经济的精神之旅,既可坐地日行八万里,巡天遥看一千河;也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这些年,我用文学当摩托车,一直行进在到世界去的路上。当然,当写作成了一种职业和日常生活,你会发现,你已经离不开写作了。写作成了你自我表达的需要,成了你自我确证的前提,成了你之所以是你的必要条件。”徐则臣说,就像亚里士多德说的,写作是你的“是其所是”。


  “一个人写作,是因为他有话要说,不说真的会憋死。有话要说,因为他对这个世界还有激情,还有不满,他希望这个世界能好一点、再好一点、更好一点。”徐则臣认为,一个人可以为人生而艺术,可以为艺术而艺术,但说到底,他不得不为“社会”而艺术,因为从内心中会自发地追求写作及物、有效,在众多可能的指标上立竿见影。


  徐则臣认为,遥想、不平则鸣都不能概括写作本身,写作还是思考、探寻和发现的最重要的方式。以近年来的写作经历为例,他突然发现,经由写作,对“到世界去”“生活在别处”有了新解,而这个新的解释同样成为他继续写下去的理由。


  为阐释新解,徐则臣分享了一个故事:一个年轻的穷光蛋,一直想寻到宝藏。一天夜里梦见一个老神仙告诉他,你要出门去,你要左走、右走,过山、过海、过大河、过森林,然后左转、右转,一直走。有一天你来到一个地方,你在那儿开始挖,你就能挖出财宝。这个年轻人就按照这个老神仙的指点,左转、右转,左转、右转,然后翻山过河,穿过森林和草原,一圈下来,胡子一大把,头发也白了,走成了一个老头,终于来到那个老神仙指定的位置,开始挖。问题是他来到那个地方时,发现那是自己的家,在自家的屋檐下挖出了财宝。


  有人会问,既然财宝就在家门口,有什么必要出去?“这是个好问题。只是,倘若没有这一圈周游世界,你永远不会知道财宝就在家门口。你从来都认为,家门口是不会有财宝的。这是你根深蒂固的偏见与盲区。”徐则臣说。


  有人也提出另外一种猜想,对最后变成老头的这个年轻人来说,挖到财宝当然是一件高兴事儿,要没挖到呢?他是不是会一屁股坐下来,抱着脑袋痛哭,后悔耽误了工夫?徐则臣认为未必如此。变成老头的年轻人也许会发现,最大的意义与乐趣其实是在路上,他会自豪于半生漫长的寻找,经验大千,阅尽人世,见了多少好东西,就算没沾着财宝的边儿,这辈子也值了。


  “这其中,有故乡与世界的别样的辩证关系。我们通常的理解里,世界就是远离故乡的地方,所以生活总在别处;但闯荡过世界的那些人,回到故乡他们可能会发现,一直孜孜以求的世界,正在家门口。故乡也可能是世界。写作于我,已然成了思考和探寻自我与世界的方式。”徐则臣坦言,自己尚有疑惑,且有话要说,那就写下去。


  (编辑:夏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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