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传记的出版这两年正在成为一股热潮。叶兆言写了《南京传》,叶曙明写了《广州传》,孔见写了《海南岛传》,上海作家小白正在写《上海传》……而作家邱华栋新作《北京传》以积累的浩瀚史料细致刻画三千年城邑史,赋予北京城以细腻纹理和时代温度,更与《南京传》产生联系。
《南京传》
《北京传》
近日,叶兆言面对邱华栋,《南京传》对话《北京传》,在南京展开了一场“如何书写伟大城市”的南北对话。叶兆言说,“南京和北京,都特别适合用来讲述中国故事。”这是一场两座城市的文学对话,也是两座城市生命韧性的故事,共同展现中国的历史沧桑。
秣陵小树苗见证中国历史进程
伴随中国城市化进程加快,文学的空间书写随之丰富起来。“中国的汉语本土的传记,以某某城市传来标注的,保守地估计有近100个各种各样的城市传记。”文学评论家何平说。
南京人立南京传,公元211年,孙权将治所迁往南京(时称秣陵),叶兆言笔下的《南京传》由此开始,写到1949年百万雄师过大江,东吴、东晋、南朝宋、齐、梁、陈、南唐、明、太平天国、中华民国先后见证了南京的兴衰荣辱。李清照笔下“春归秣陵树”,而叶兆言以朝代为章,回溯两千年前秣陵的一株小树苗,如何走过三国烽火,六朝金粉,南唐挽歌,明清隆替,民国风云,在历史的洪流中淬炼成形。“公元229年,孙吴定都南京,这就像在秣陵栽下了一株小树苗,在此后的历史中枝繁叶茂。在历史烟云的图景中,它成了一个永远能在乱世中获得机会的城市。”在叶兆言看来,南京不仅是一个叙事空间,更是一个极目远方的平台,一个看中国历史的窗口。
南京到处是故事,怀古南京,从来就是一个好题目。叶兆言在这座城市里长居六十年,他眼中的南京创痕累累,又平和坚强,他不愿意一个简单的符号来书写这座城市,“南京见惯了天下兴亡、王朝更替,有着很强的忍耐力,更有惊人的弥合能力、新生能力,一切不过东流水,人间正道是沧桑,因而南京也是一个平和的城市,宽容的城市。”在叶兆言看来,南京的历史与民族的命运休戚相关,南京是一本最好的历史教科书。
打捞记忆碎片刻画城与人的千年史
在叶兆言看来,根据他的阅读经验,“只有两个城市适合讲中国历史,一个是北京,它是中国的中心,适合于叙述大一统江山的历史;还有一个城市就是南京。”
《南京传》先于《北京传》出版,巧合的是,《南京传》启发了邱华栋,去做减法,“《南京传》选取的历史和人物,体现了叶老师对历史的一种人文的、犀利的甚至是饱含激情的判断,还有知识分子的风骨。中国人之为中国人,在这本书里呈现出来了。但我写的时候,把我藏起来了,突然发现舞台本身空空荡荡,我用零度情感去呈现。我要向叶老师学习,要填充这些东西。”
不过两本传记有一个显着的不同:《南京传》写到1949 年为止,《北京传》1949 年之后的篇幅占全书三分之一之多。邱华栋将三分之一的笔墨留给了当代,从1949年的新中国首都,写到改革开放以来的巨变,从京津冀一体化,写到副中心建设、新机场落成,甚至到2020年的新冠疫情……越往后笔触越细腻。在《北京传》的结尾,他还为读者描绘了一个高度数字化、充满未来感的智慧北京。
《北京传》所描述的“北京城”不是定格式的城市描绘图,而是记录城市发展的空间动态图,展现了不同时空下历史、科技、文化相交织的文明延续。从潭柘寺的守望、天宁寺的祈愿,到正阳门火车站、长安街,再到众人翘首以盼的“智慧北京”,洋洋洒洒数十万言,让读者领略北京数千年成长故事。全书融合历史性的回望和在场性的亲历,既不同于地方志,也不同于小说。在结合史料演示北京城的样貌变迁之外,又结合历史建筑、人物、时代地标等,从生活内部展现城市生命力,赋予北京城以细腻纹理和时代温度,展现出这座城市的生命韧性。
“在我看来,城市本身就是一个生命体,人创造了城市,但城市自己也在不断地生长,这座城市的生命比一个人的生命长很多,人是城市的过客,但人可以改变城市的空间,构成新的关于城市的记忆。”邱华栋说。 “城”与“人”在千年历史的发展中愈加紧密,彼此塑形。无论是回望历史,还是立足当下,它均以打捞记忆的方式试图重塑城市传统,让人们明白城何以为城,又将在可见的未来如何演进。邱华栋从历史和当下的时空间隙中寻找城市发展的记忆碎片,在重塑城市发展立体图像的同时修复自我成长记忆、表达独特生命体验。
南京、北京都能诞生中国文学的伟大想象
在来路中辨识和寻找未来的方向,这或许如今愈加重视城市传记的一个重要原因。无论是《南京传》《北京传》,还是叶兆言、邱华栋,两位作家的两部作品都互有联系,甚至都受到了同一部传记作品《伦敦传》的影响。
“北京和南京在中国城市史多有交集,比如明代和近现代以来。它们有着各自的历史脉络和城市气质,又在某些历史时刻相遇、碰撞和对话,从两个城市的关系史的角度可以发现许多中国文明的密码,不仅如此,对读《北京传》《南京传》这些部分可以感觉到邱华栋和叶兆言两个作家的不同文学风度。”何平坦言。
北京和南京在历史上的确有着深刻复杂的纠葛, “明代的南京和北京,两个城市基本上是一张图纸建起来了,而且南京城更大更宏伟。”邱华栋认为,南京和北京都是能诞生中国文学伟大想象的城市,“我们有幸生活在南京也好,生活在北京也好,我们必然要对你所生活的这样一个地方有一种爱,甚至是隐秘的一种尊重,我觉得那种情感是非常复杂的,是无法表述的,所以这实际上也是我们作家去写一种新地方志的手法。”这种手法在邱华栋看来,是以个人的眼光、个人的语言来写城市传记的一个动力,“所以,我觉得是一种致敬吧。”
而叶兆言则认为,城市传记怎么写不重要,写好比较重要。“重点是要攻克这个城市,把这个城市作为一个对手打了一仗,但是方法不一样,条条大道通罗马。《伦敦传》《北京传》《南京传》三本书完全不一样,但并不妨碍放在一起说。如果三本书都是土特产、都是一个城市的脸谱,那就有问题。描述一个城市,应该找到你最愿意、最合适的方式,不是用邱华栋的方式或叶兆言的方式,应该用一个你合适的方式。”叶兆言说。
(编辑:夏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