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门现代学科建制,文艺美学在中国始终都是一个备受关注且充满争议的问题域。与传统学科相比,文艺美学的学科历史确实十分短暂,以至于在一些人看来,文艺美学的学科合理性不仅有待证明,甚至是否有资格被纳入现代学科体系建制之中,也是有待观察和值得怀疑的事情。
文艺美学“当代的进行时”
以传统学科史学的眼光看,文艺美学还不足以给出自身进入学科建制史的合理性证明,它资历尚浅,灵动有余而沉稳不足,即便暂时不被驱逐出学科建制的历史,也不过是在“历史的进行时”之中。的确,所有的一切都需要时间的检验和确定。然而,历史并非仅仅以线性的物理时间为测量单位,也就是说,一个学科建制存在的合理性并不仅仅是靠物理时间的累计来实现的,正如历史的意义也并非只依赖于岁月的沉积来确证自身的增值。这应该就是我们常说的“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的题内应有之义。因此,以现代历史哲学的眼光看,文艺美学存在的历史意义恰恰就显现在“历史的进行时”之中,而“历史的进行时”也就是我们身处其中的“当代的进行时”。
当我们说文艺美学正处于“历史的进行时”之时,即意味着我们正身处于文艺美学“当代的进行时”之中,这无疑也意味着我们是文艺美学学科在当代生成发展的创建者、参与者、亲历者和见证者。回顾20世纪80年代文艺美学所走过的历程,可以看到,文艺美学在学科建制的历史上虽然充满质疑和争论,其学科属性和定位似乎也总是处于飘忽不定的游移状态,但也许正是这种不确定的游移状态,才使得文艺美学始终都葆有充满生机活力的“当代性”或“时代性”。
今天,在新时代的历史语境中,我们回顾文艺美学的历史,辨析文艺美学的特性,重申文艺美学的意义,呼唤文艺美学的再出发,彰显文艺美学的“当代性”或“时代性”旨趣,无疑具有特别的历史意义与价值。
一直以来,关于文学艺术,我们特别注重其时代性特征,将文学艺术理解为时代精神的审美表征,并强调“一代有一代之文学”。但关于学科建制,我们一般却很少说“一代有一代之学科”,即不会特别强调学科建制的时代性特征。这是因为,学科建制主要以理性逻辑为学理依据,具有不随时代变化的相对稳定性,至少其时代性特征是隐匿在学理性依据的固定逻辑框架之内的。从此意义上看,我们会发现,文艺美学自诞生之日起确有“时代性强”而“学理性弱”的特征。由此观之,文艺美学作为学科而诞生,是特定时代的特定产物。也许这种不以“学理性”而以“时代性”为学科建制依据的做法,正是文艺美学不断被质疑的一个重要原因。对于文艺美学来说,往往会被人们从“学理性”依据方面不断加以质疑。在此,我们暂且不去辨析学科建制到底应该以“学理性”还是“时代性”为理据,只想在回顾文艺美学学科建制的过程中,进一步理解文艺美学学科建制的“时代性”特征。或许,由此我们会解开一直缠绕在文艺美学身上的“学理性”与“时代性”、“逻辑性”与“历史性”的纠葛和难题。
毋庸讳言,文艺美学在中国的兴起与发展具有十分鲜明的时代性特征,显现出“学理性弱”而“时代性强”的“中国性”特征。具体而言,文艺美学的兴起是改革开放新时期的时代产物。众所周知,20世纪80年代以前,在机械反映论或认识论哲学的影响下,文学艺术研究的理论思维方式和学科知识范型一直处于单一僵化的状态,导致人们很少从艺术审美的视角来研究文学艺术。文艺美学开创者之一杜书瀛曾回顾说:“1985年左右,我的学术思想表现出明显的变化。我越来越感到死死固守在认识论美学的阵地里面不敢越雷池一步,并不能完全恰切地抓住艺术和审美的特点。”(杜书瀛:《艺术哲学读本·自序》)正是在新时期思想解放的历史语境中,当代中国文艺理论开始突破僵化困局,打开了文学艺术的“审美视界”,建立起一套全新的思想方式、话语方式和知识范型,文艺美学也正是在这样的历史时代语境中应运而生的。从某种意义上说,改革开放新时期以来的文学艺术研究基本上是建立在文艺美学的思想方式、话语方式和知识范型基础上的。在特定时代的特定要求和呼唤中,文艺美学以学科建制的形式改变了整个时代的文学艺术研究范式,这一“时代性”特征是最具中国特色的,其文化思想意义只有在“时代性”历史语境中才能真正彰显出来。
不无遗憾的是,在“学理性”不断加强而“时代性”相对减弱的时段,人们往往忽略或遗忘了文艺美学学科设立的时代性意义,以更为严格的学理性要求质疑文艺美学作为学科存在的合理性。这种以“学理逻辑”置换“历史时代”的“去语境化”做法,需要在对文艺美学重新“语境化”的过程中,加以认识和反思。
新时代“领风气之先者”
在历史进入新时代的今天,在百年未有之大变局的关键时刻,文艺美学学科的“时代性”问题再一次凸显出来。它将在新时代的历史语境中再一次彰显其特有的“时代性”特征,再一次焕发出生机与活力,再一次成为新时代人文艺术学科的“领风气之先者”。
文化强国战略语境中的文艺美学再出发。党的十九届五中全会提出建设文化强国的远景目标,将繁荣发展文学艺术事业的重要意义提升到一个崭新的历史高度。站在新时代的历史高度,习近平总书记对文学艺术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和期待:“文艺代表时代风貌,文艺引领时代风气。”“要改造国人的精神世界,首推文艺。举精神之旗、立精神支柱、建精神家园,都离不开文艺。”在近现代历史进程中,我们经历了一个从放逐艺术审美到艺术审美回归的发展过程,文艺美学在这一过程中始终守望着艺术审美的解放道路。今天,在国家实施文化强国战略的新时代历史语境下,文艺美学一定会再次凸显其鲜明的时代性特征,充分发挥学科建制上的优势,激活其生机与活力。
弘扬中华美学精神语境中的文艺美学再出发。弘扬中华美学精神,传承中华优秀文化,增强中华民族文化自信,是新时代社会主义文化建设的价值诉求。习近平总书记指出:“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是中华民族的精神命脉,是涵养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重要源泉,也是我们在世界文化激荡中站稳脚跟的坚实根基。要结合新的时代条件传承和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传承和弘扬中华美学精神。”从历史文化传统看,中国古代文化中蕴含着极为丰富的审美文化资源,其独特的审美经验为现代文艺美学学科的建立提供了丰厚的美学思想资源。自文艺美学学科建立以来,中国古代文艺理论研究与文艺美学研究逐渐形成了亲缘学科的互动相生局面,文艺美学在中国古代文论的滋养下形成了“中国化”特征,而中国古代文论则在文艺美学理论视域中不断走向深化,使东方美学思想成为影响世界的美学话语体系。我们有理由相信,在弘扬中华美学精神的时代语境中,文艺美学学科将会在中国美学话语体系建立方面作出卓越的贡献。
新文科建设语境中的文艺美学再出发。近年来,继“新工科”发展理念之后,国家又提出“新文科”建设的发展理念。教育部高等教育司司长吴岩曾这样分析说:从世界来看,新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呼唤新文科建设;从中国来看,新时代呼唤新文科建设;从教育来看,新方针呼唤新文科建设;从方位来看,世界舞台全球格局呼唤新文科建设。显然,在国家大力提倡和发展新文科的时代语境下,文艺美学可以充分发挥自身所特有的人文学科功能,从人文的和美学的高度介入新文科建设,助力新文科发展。目前,关于如何建设发展新文科,还在积极的探索之中,人们将新文科之“新”的理解更多地聚焦在理工科与文科的交叉融合上。但应该注意的是,无论新文科的新变有多大,新文科教育的实质是人文教育,其中艺术审美教育是人文教育的核心。从此意义上说,文艺美学势必在新文科建设的探索中发挥引领人文价值内涵的积极作用。
(编辑:夏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