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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美的罪行” ——读明明的长篇小说《零度诱惑》

2017-12-21 15:14:54来源:新浪文化    作者:梁海

   
高尔基说过:文学就是人学。的确,脱离了人,文学还能表现什么呢?失去塑造人、表现人、思考人这一艺术目标,文学将不成其为文学。

  高尔基说过:文学就是人学。的确,脱离了人,文学还能表现什么呢?失去塑造人、表现人、思考人这一艺术目标,文学将不成其为文学。当然,如何塑造人、表现人,传统小说和现代小说相去甚远。福斯特将传统小说中的人物分为扁平人物和圆形人物两类,从不同的层面强调了文本对人物形象、思想、情感刻画的重要性。与这种对人物的工笔细描不同,现代小说更多的是对人物塑造的写意和抽象。现代小说中的人物大都不再具有“典型性”,他们成了一些抽象的符号、意念和象征,作家更多地展开对人物内在心理、意识和精神结构的探索。从这个意义上来看,现代小说对人物塑造更易于拓展人性表现的深度,丰富人性表现的可能性,同时也让我们看到小说艺术更多的可能性与自由度。


  明明的《零度诱惑》(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7年版)正是这样一部直抵人性深处的优秀长篇小说,成功地为我们塑造了一个拟像时代的符码——猎女。文本极富都市时尚气息,豪宅、名车、名品服饰、化妆品……几乎所有最为前沿的时尚元素都囊括其中。然而,与那些肤浅的现代都市小说截然不同,《零度诱惑》中每一个时尚元素的抛光面都折射出对人性的思考,尤其对“猎女”形象的塑造及其反思,聚焦式地浓缩了一个时代,也放大、抽象了一个时代。


  文本中女主人公尤嘉霓出身寒微,对“平庸生活有着与生俱来的厌恶。平庸生活是生活里细琐微小的声响汇聚,是母亲阔扁的叫喊声,姐姐响亮的鼾声,父亲啪嗒的拖鞋声,它们充斥着每个罅隙处,毫无意义,日复一日地存在着”。所有这些卑琐、平庸,都是尤嘉霓想要奋力摆脱的,她在内心高喊着“总有一天,我会远走高飞的!”但是,摆脱平庸并不如想象中那样轻而易举。姐姐尤嘉云就是例证。尤嘉云南下深圳,做销售,陪酒,与十几个人挤睡在大通铺上,却依然食不果腹。不得已,她只能选择卖身,做台湾老板的情人。但让尤嘉云意想不到的是,即使卖身,她也仅仅是个“备用胎”,二奶的“备用胎”。在姐姐尤嘉云的切身经验中,尤嘉霓收获了两个重要启示:“一、身体也是资本,性是社交的一种,性本身是给人消费的;二、学会贩卖身体,并将身体贩卖到最高值,实在是门高妙的学问。”于是,这个曾经不谙世事,单纯美丽的女孩儿,在欲望与诱惑的牵引下,一步步走向堕落,以等价交换的方式出卖肉体和灵魂,将自己转化成性诱惑的一个具象符码,最终应验了让·鲍德里亚那句名言:如果我们以诱惑为生,我们将因蛊惑而死。


  我想,明明之所以要塑造尤嘉霓这个“猎女”形象,并不是为了简单地讲述一个因爱慕虚荣而出卖肉体的堕落女人的故事。在尤嘉霓的身后,明明为我们呈现出了一个深不可测的时代病灶,道出了“猎女”之所以产生的根本原因。可以说,尤嘉霓的奋斗史就是一场被裹挟在拟像喧嚣时代的堕落史。面对现代媒介所打造的“媒体凸凹镜”,现实的一切都被“放大或缩小,凸显或遮蔽,添加或删减……一切皆在有利于意识流窜的通道里,取景、剪裁、定格”。以客观真实性标榜的影像,不露痕迹地将真实改写成拟像,创造出充满审美诱惑的幻觉,这正是鲍德里亚所说的“完美的罪行”。让·鲍德里亚在他的“拟像理论”中指出,拟像,是指没有原本东西、现实坐标的描摹。我们所看得见的不是真实的世界,而是由媒体所营造的、由被操控的符码组成的“超真实”世界。“拟像”不仅包括图像、形象、符号,还包括现实景观、社会事件、生活行为;“拟像”的一连串近义词是:仿制品、仿真幻象、镜像、人造品、作秀、角色扮演、面具、谎言等。“拟像”截取了事物本来的面目,不断地制造伪事件、伪人物、伪情境,而一旦人们情绪的调控器掌握在制造“拟像”的媒体手中,“媒体奇观”变异下的世界将彻底改变人们的感知、思维、行为,导致认知的变异,思维的变异,行为的变异。“拟像物从来就不遮盖真实,相反倒是真实遮盖了‘从来就没有什么真实’这一事实。拟像物就是真实”。由此,拟像获得了一种诱惑的力量,成为纯粹以对象为意志的媒介。拟像一笔勾销了道德、信仰还有羞耻感,只留下空洞的欲望狂欢。


  在拟像诱惑之路上,尤嘉霓遇到了两位重要的“人生导师”。首先是陶萃丝。这个被媒体热捧为21世纪女性新偶像的女人,依靠大脑中与生俱来的极其准确的GPS定位系统,锁定了全球奢侈品牌的顶级富豪Robert,凭借野兽般的攻击力,迅猛攥获机会的掠夺力,一举拿下对方,成为所有女性心目中众望所归的英雄。当陶萃丝走进Robert,轻巧地将橙汁泼溅到他的西服上,绽露出的糅杂孩子气和女人味的笑靥;当那双白皙、柔嫩的年轻女人的手轻按餐巾纸擦拭溅溢的橙汁;当她柔软的发丝轻触布满皱纹和老年斑的面颊……她的每一个动作似乎都被定格,放大,张扬出欲望的气息,诱惑着那些渴望物欲享乐的心。从陶萃丝身上,尤嘉霓知道了什么是“猎女”,即用自己的美色为诱饵,去捕获那些在荣耀的霓虹灯下熠熠闪光的人,用自己温暖的青春的肉体去换取那些成功人士倾己一生打拼的声名和财富。所以,尤嘉霓一旦找到自己的“猎物”,她自然而然地选择了“零度诱惑”。尤嘉霓的第一个“猎物”是陈逸山,她所在报业集团的副总。陈逸山比尤嘉霓大将近20岁,浑身上下散发出成功男士成熟、自信以及由权力所打造的威严,这一切对于尤嘉霓而言,无疑有着巨大的诱惑力。然而,年龄与阅历造成的巨大鸿沟是难以填补的,除了性的需求,尤嘉霓只能以不断变换的服饰、发型、隆胸、整形来维系陈逸山对她的新鲜感。显然,这些来自表层,而且带着明显交易性质的诱惑是不可能长久的。于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尤嘉霓被贴上“封面女郎”的标签,“她无疑是漂亮、摩登的,是闪亮的焦点。然而,每当陈逸山闭上眼睛,她的五官却很模糊,好比打开一本时装杂志,不断翻转的画面,被春夏秋冬四季的时尚之风,轻飘飘地,拂掠”。最终,“空白的美丽”不可避免地凝固成一块“性爱的疤痕”。


  如果说陶萃丝还仅仅是尤嘉霓可望而不可及的偶像,为尤嘉霓提供了奋斗的标高;那么,第二位“导师”林美琪则是现实生活中尤嘉霓试图抵达的“拟像”。她首先引导尤嘉霓扮演“时尚真人秀”。在各种名牌的包裹中,尤嘉霓意识到“我之所以是我,是在别人看待我的目光中,是我消费的名牌Logo映射在别人眼眸里的形象,Logo的个性代表自己的个性,面孔不过是样品的号码。如果不是各种名牌Logo组合的我的身份,我将一无所有!”而林美琪的“性移情理论”更是成为尤嘉霓生命中的“实用宝典”。“这种性爱没有任何危险、任何伤害、任何烦恼,这是遗忘之爱,逃避之爱,无忧之爱——在一次次陌生肉体的羁旅中,情感的忧愁和悲伤随着肉体的漂移而漂移,你将越来越遗忘掉最初的痛苦,一切都将沉坠于遗忘之河”。如果说,尤嘉霓对陈逸山的情感还有些许真情的话,在“性移情理论”的感染下,她彻底蜕化成一个“公共情妇”,完全失去了自我,彻底堕落为被称之为“猎女”的空洞符码。可以说,尤嘉霓的悲剧绝非是个人的悲剧,而是一个时代的悲剧。媒体塑造了偶像,偶像发出了声音,声音到处鼓噪着,干扰着试听,尤嘉霓的时代鼓噪着各种声响,世界背景般的雷鸣声响,屏蔽了内心的真实声音。她听不到自己灵魂的声音,她听到的都是别的声音,网络里的,广告里的,电视里的,她的家人或朋友的,她在嘈杂的声音中行走,这声音如此强大,如轰炸机马力强大地在头顶盘旋,尤嘉霓以为这声音就是自己的声音,她失去了自己的原声”


  显然,《零度诱惑》并不以情节取胜,它承载了更多对时代的反思和批判。在拟像时代,真实与虚假、现实与想象早已模糊了界限,拟像从真实性的终点开始追求真实审美幻觉的极致化,让真实等同于幻觉,这无疑是我们时代最大痼疾。明明将这一顽疾聚焦于尤嘉霓这个“猎女”身上,使得这部小说的叙述呈现出不容忽视的“内暴力”。尽管文本“入口”并不大,但整个叙述却贴着人物,让我们看到,在一个喧嚣、浮躁、人性迷失的拟像世界里,生存与欲望、绝望与希望、善良与邪恶之间的此消彼涨。明明细致而又无奈地触摸着这个时代的伤痛,把笔触伸到对人的存在意义的审问之中。人生的意义被拟仿的逻辑从内部爆破,一瞬间訇然变成齑粉,炸裂出无数碎片化的声光图影。我想,明明塑造的这个“猎女”形象,勾连起了当下人与世界之间的象征、隐喻关系,并且在故事的层面再进一步超越故事。从这个角度来看,尤嘉霓这一人物形象便有了文学史的意义。


  作者:梁海,大连理工大学人文学部教授,博士生导师


  (编辑:王怡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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