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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可以为科考带来另一种眼光?

2019-09-27 09:58:07来源:Artsy官方    作者:姜伊威

   
关于海洋的属性,在17世纪发生了一场论战,这场论战对我们所生活的现代世界至关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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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rancois Aurat, Arctic 2013, 70x50cm Courtesy of the artist


  关于海洋的属性,在17世纪发生了一场论战,这场论战对我们所生活的现代世界至关重要。这是一场关于海洋所有权的争论,论战双方是荷兰人格劳修斯和英国人塞尔登,他们分别提出了“海洋自由论”和“海洋封闭论”。历史书告诉我们,这场论战的获胜方是格劳修斯。格劳修斯主张海洋是“自由”的,不为任何国家所占有;塞尔登则试图驳斥格劳修斯,根据自然法和国家法,海洋并不为公共所有,而是像土地那样被私人占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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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aite atoll Credit Francois Aurat, Tara Expeditions Foundation.


  尽管双方都有支持者,但大体来说,历史记住了格劳修斯,而相对遗忘了塞尔登和他的《闭海论》。因为格劳修斯的论文《海洋自由论》以及著作《战争与和平法》衍生出了欧洲公法以及后来的国际法,他本人也被史书冠以“国际法之父”的美誉。格劳修斯的立场,成为此后几百年世界历史的共识,直至今日。海洋为人类所共有,是一个被广泛接受的信念,这样说大致不差。卡尔·施米特总结道:


  “海洋则处于这些特定的国家空间秩序之外。海洋既不是国家领土,也不是殖民地空间,处于未占领状态。它对任何形式的国家空间主权来说都是开放的。……海洋是唯一向所有国家开放的区域空间,同时可以自由贸易、自由捕鱼,可以进行海战并在海战中享有捕获权,无需考虑邻国或地理边界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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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aki Ohkojima, A Memory of 4.6 billion years - Whale, 2017, 6 meters long. Courtesy of the artist


  但是,无论是自由论的“共有”还是封闭论的“可以被私人占有”,人类都“拥有”海洋,世界政治的发展史似乎并不质疑这一点。这甚至是西方文明史的一部分源头——在最初的拉丁文中,“地中海”的意思,就是罗马人认为的“我们的海”(Mare Nostrum)。后世两千多年所争执的点,只不过在于“我们”到底是谁。


  可我们仍会提出一个“鸡生蛋,蛋生鸡”式的问题:人类拥有海洋,还是人类属于海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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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ugo Deverchere Cosmorama - Recording (Tachylite), 2017, 122x86x6cm Courtesy of the artist


  任何争论都不足以抵抗人类对航海的渴望。渔猎,传教,贸易,征服,科考……千帆过尽编起历史的网。船上发生的故事大多黑暗血腥,因为海洋是法外之地,是霍布斯所说的“自然状态”,一个罪恶之场:形形色色的人们航海中进行屠杀、囚禁、战争、奴隶贸易,海洋则回报以传染病、物资匮乏、失联、孤独感,和永不得归乡的宿命。至于环保人士所主张的人类与海洋相亲相爱,这条故事线出现得非常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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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chel Temman, Sea.Oslo I 2017,70.5x52.5cm Courtesy of the artist


  即便是以探索海洋、保护海洋为己任的法国船只“塔拉号”(Tara),也经历过海洋的残酷。这艘大帆船于1989年建造,被作为联合国环境规划署的主力科考船。2001年前,船长彼特·布拉克在巴西一带被海盗杀害。2003年,法国服装品牌雅妮斯比(agnès b)总裁艾蒂安-伯戈购得此船,并将其改名为塔拉(Tara),从2006年开始重新投入科考,迄今为止已完成四次大规模的科考航行。最近的一次航行为2016年到2018年期间的绕太平洋航行,并于去年停靠上海。“塔拉号”会在航行中邀请艺术家上船随行,并在靠岸期间登陆,举办展览等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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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trave de Tara en pleine navigation Credit Maeva Bardy, Fondation Tara Oceans.


  “塔拉号”方面认为,艺术家可以为科学考察带来另一种眼光。在杜梦堂画廊(Galerie DUMONTEIL)近日举办展览“Deep Blue:致敬塔拉号”中,大小岛真木的作品非常抢眼:她于2017年随“塔拉号”从关岛航行到横滨,途中遇到一只死去的鲸鱼。大小岛得知:鲸鱼在死后会沉入海底,之后因体内产生氨气会再度浮上海面。一只鲸鱼从死亡到肉体消失,全程需6个月,而在这个6个月中,各种微小的海洋生物会进入它的躯体,以此为家。在上岸后,大小岛创作了《46亿年的记忆-鲸鱼》。同系列的另一件作品《洞穴》上,她用铅笔写道:“无人岛上有很多的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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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览“Deep Blue - 致 敬塔拉号”,2019年 杜梦堂(上海)展览现场


  Michel Temman 在奥斯陆附近的海上拍下了两张照片,他当时坐在一艘船上。Temman 身份多元,他曾以法国记者的身份旅居日本20年。在从日本移居中国的前夕,他受到 Tara 基金会的邀请,成为 Tara 年刊的主编。Temman 从十几岁时便拿起了相机只身前往南非,见证了种族隔离制度的瓦解。“我从十几年前开始拍摄一些非常抽象的照片,有四五千张,从不示人。两年前,一个法国朋友到我家看到了我的作品,帮我进行了展出。现在我的展出多了起来,我越来越享受这个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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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ral team processing samples from the morning dive. Credit Sarah Fretwell, Tara Expeditions Foundation.


  这位“素人”艺术家的创作经验,不自觉地回归到了古典的风景传统中。达·芬奇相信,作为画家,“如果他想要一片从高山之巅一直延展到海平线的巨大平原,他就是这一切的统治者”。安德鲁斯在《风景与西方艺术》一书中指出:“这里包含了知识、力量和快乐,混合着画家通知事业的感觉,正是这样的一种混合物,能够给展现自然世界的艺术提供一种哲学价值。”展现自然未知力量的风景画从17世纪开始出现——瀑布、雪崩、海洋……卡斯帕·大卫·弗里德里希于1818年创作的作品《雾中大海上的徘徊者》便是表现海洋的未知、恐慌而产生的崇高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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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urore De La Morinerie Plankton 1, 2015, 40x30cm Courtesy of the artist


  Temman 在日本期间先后经历过东京大地震、海啸和福岛核电站事件。岛国所面临的自然灾害让他极为震动。“同时我非常失望。对日本政府,对媒体。我是一个记者,我知道媒体上的文章跟现实状况存在着多大的鸿沟。”这些抽象的照片帮助他渐渐弥合了这一鸿沟。“我7岁的时候跟家长搬到南法,第一次见到海……海洋太未知了。‘塔拉号’在海洋中发现了上百种全新的基因。人类已经开拓了太空,对海洋所知却还是那么少。面对这种未知,我能表达出来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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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ara in the ice Credit A. Deniaud, Tara Expeditions, Expedition Tara Oceans Polar Circle.


  本展览的策展人、科幻作家陈楸帆在为展览撰写的文中提及其故乡伶仃洋:“就拿我家乡附近的伶仃洋来说,近40年来,海平面处于上升期,在自然状态下, 海岸线变化应有进有退, 但实际上岸线大幅向海迁移,其中多为人工岸线,而淤泥质海岸和生物海岸急剧变短, 这与人类经济工程活动密切相关。”


  鸦片战争便居住在广东的美国人亨特,著有《广州番鬼录》。这本书中记录了关于伶仃洋的当时情形:“伶仃碇泊所绝不仅是一个鸦片站。所有装载普通货物或只装大米驶往黄埔的船只,都要缴纳规礼和船钞。”海洋所带来的繁荣、罪恶、灾害,从来都是一体的。


  回到开头的设问,人和海洋,谁属于谁?大概我们仍应该相信,人是万物的尺度,但人仍应该保持谦卑。毕竟,对海洋的一丝描摹,已经是艺术的无价馈赠了。


  (编辑:李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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