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览:乔瓦尼·欧祖拉&杨福东双个展
展期:2019年6月22日至8月18日
地点:复星艺术中心(上海)
复星艺术中心的乔瓦尼·欧祖拉&杨福东双个展算是一个惊喜,乔瓦尼·欧祖拉是意大利新生艺术新星,杨福东是已有年头的著名艺术家,两个人的作品如何能在一个场域里对话?会不会不适?看完展览后,这种疑虑被轻易击碎,几乎是四两拨千斤,两位基于影像的艺术家在各自的空间里呈现了小而精美的展览,既互不冲突干扰,又从摄影与当代艺术的关系,提供两个方向的表现。
欧祖拉在北京常青画廊已经办过个展,此次展览的大部分作品都已经展示过,但是对于大众观者,对他的印象可能还是起始于2018年影像上海艺术博览会,不仅在入口处有一个以他摄影作品制作的自拍墙,他的另一幅作品还占据场地中心位置,基本没有人看不到(作品也很快卖出了),好似明星待遇,但是对于艺术家的风格,可能部分人还是相当陌生。
这次在复星艺术中心的《我若解释,你不会懂》,占据整个场馆的二楼空间,其展览概念来自艺术家根据城市和场地的订制:以日夜变化为线索,由夜间和白昼两部分组成,对于艺术家来说,这是一种空间设定:同一场地被两种光线效果划分——幽暗的情境与明朗的光线形成对比。与此同时,这也是一种时间设定:一天的时间被浓缩在统一空间内部。
“光是最有效的信息传播形式。”先锋影像艺术家白南准这么讲过。出生在佛罗伦萨的欧祖拉接触摄影非常早(他的祖父热衷摄影并且建有暗房),他对光线着迷,艺评家大卫·费里的《绿箱子》里提到,欧祖拉拍摄了很多次自己在佛罗伦萨郊外工作室的小窗户透进的光线,其中一次的快门贡献了作品《三月的工作室》。“这是一张凝聚了很多事物的照片——关于时间,空气和季节流逝的概念。一道蓝灰色的光线,在阳光下互相晕染,给四周的墙壁着上一层不稳定的色调——是即将到来的黑暗的预告。”
光线的对比、光在空间和时间中的敏感,在他的作品中以及展览主题上都已经表现得非常明确,比如系列《无题——度过了一天》,借助作品中的景框里的光线亮度,以及展场逐步步入黑暗的设置,让人惊讶好像打开了对面的世界;比如他关于暗夜花朵的作品《纯者见纯》,因为本身作品的暗调,并且放置在一个光亮变化的黑暗空间,需要细细辨别(在现场还看到有嘉宾打开手电功能照着看)。
光线的切割变幻,与空间的对话,最明显的是《车库——有时你可以看到更多》这个作品,也是我个人最喜欢的,他拍摄了卷闸门升降,和背后的大海影像,并且搭配了声音效果。海平面完全是平淡无奇的反射光斑点,如银色的镜面微微起伏,这样的一幅海边日常景象,在卷闸门的开闭之间轮番隐现,隐蔽在展览最深处空间,竟然给人带来了一种奇异的抒情感受。
除了这些让人称奇的影像效果,你还会碰见几个装置,比如海难中发现的旧螺旋桨片《星座、愿望和恐惧》,悬挂刻字的铜钟《欲望》等等,还有平躺于地的黄铜板上的雕刻《接近自我的伤痕》,可以脱鞋穿袜踩上去体验……一个并不大的展览,包含了多种形式,始于平面摄影实践的艺术家,慢慢推开一扇扇门,再没有任何形式局限。欧祖拉曾经提到过一个德文单词:Stimmung(情绪), 用来描述融化于风景之前的感觉。这个词也非常好地概括了艺术家的作品魂魄。他通过光线,通过一系列的影像装置,反复地提供这种“情绪”体验。
“物质不可触摸,经验无法述说。”这一句诗人说出的话,似乎也可以用来解释观看欧祖拉展览的感受,他的生理年龄并不大,但是精神过往似乎很绵长,他是否接续了意大利的古典艺术遗产,并走了一条从光和个体体验出发的险途?
“我们,在本质上,是宇宙的人类形式……每个人,他们的复杂性以及他们独特的存在和感知世界的方式,实际上是宇宙一个无限小的部分……”欧祖拉在年初个展《一千的十六次方》中解释,“一千的十六次方,1后面48个零,它是构成人体的原子数量。”而科学家提出,人类是由产生于星际碰撞的原子组成。基于此,艺术家做了一个人类和宇宙的联想,那些过往作品中出现的海难打捞的螺旋桨,那些废墟的涂鸦,那些古代探索者的线路,那些星辰大海,都并入到这宇宙观中。
再到三楼,观看杨福东的多屏影像装置《轻轻的推门而进,或站在原地》。8屏影像的观感体验极其特殊,注意力的分散也带来了一种模糊和不对焦的美感。这是他受沙迦艺术基金会委托于2013年创作的作品,原来有16屏影像,耗时一个月左右,每段20分钟,分为两部分:一部分于沙迦拍摄了当地的日常生活与人(黑白),而另一部分拍摄于西班牙格拉纳达(彩色),呈现了其受阿拉伯文化影响的建筑。两种色彩是杨福东刻意为之,他希望制造“空城彩色和现实黑白的对比”。(在现场还可以看到静帧摄影作品和视频的并置和切换)
第11届沙迦双年展策展人长谷川祐子说:对被称为“好客之地”的港口城市沙迦,其策展理念为欢迎外国访问者前来深入了解的“庭院”。阿拉伯庭院兼具私人和公共双重属性,属于进入一个陌生风景的中间地带。这一部杨福东在双年展中呈现的作品,也是一次对主人庭院邀请的回应。
杨福东在拍摄中没有明确的方向,拿着基金会开的介绍信,闯入陌生地域。“我们要去沙漠,要去海边,要去港口,到最后我们已经不确定地方,只是在地图上指一个地方,然后期待不确定的发生。”
这里堪比一扇背后有风景的门,透过门往外看,你是进还是不进?
虽然多屏装置带来了丰富变动的影像“组诗”,但其实正如我们现场体验到的,人眼可以自动补色,但是并不能同时捕捉多个屏幕的全部信息,多频的影像体验,更多存在于氛围感,“一张照片就像一部瞬间凝固的电影”,最终我们还是截取单个画面进行咀嚼。
这样两位艺术家,其各自的展览暗暗产生了一种对话,对影像的不同呈现和解读,打开了观者对门外风景的期盼,不同个体塑造的“情绪”体验,不停地缩短着我们与门外的距离。
(编辑:李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