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利亚巴尔米拉贝尔神庙遗迹 图片来源：Hassan Blal/Alamy

　　尖锄、炸药、高射炮……塔利班用尽了一切手段来破坏巴米扬大佛——两尊曾经屹立在阿富汗北部山崖佛龛里的15世纪佛像。在接连多日的攻击后，两尊雄伟的佛像仍然纹丝不动。2001年3月，塔利班信息部长昆德拉图拉赫·贾马尔（Qudratullah Jamal）感叹道：“这项摧毁任务并非如人们所想般容易。”当时的塔利班正在疯狂地摧毁所有佛像，原因是他们认为这些佛像亵渎神明。“因为这些佛像凿入山崖内，牢牢地连接山岭，所以无法通过炮轰推倒。”

不久后，一尊巴米扬大佛被塔利班摧毁。图片来源：Robert Harding/Alamy

　　在接连两周的炮轰后，塔利班领导人下令将反坦克地雷埋在山崖脚下，借助因炮火而坠落的碎片引爆地雷，他又让人在佛像上打孔，沿着绳索把炸药埋在孔洞里，最终，这两尊宝贵的佛像终于被彻底炸毁。

　　伦敦帝国战争博物馆（Imperial War Museum）将空佛龛的壮观照片放在展览“遗迹”（What Remains）的入口迎接参观者。这个新展旨在探索数百年来历经炮火摧残的文化遗产，以及文物被摧毁后围绕修复、重建和还原展开的激烈讨论。

　　现在距离塔利班炸毁巴米扬大佛已将近20年了，但对于大佛是否应该重建尚未达成共识，也有人提出，应该让遗留的鬼魅一般的外壳维持原状，从而作为阿富汗这一段黑暗历史的警醒。一对富有的中国夫妇提出了不同的看法。2015年，曾经是豆腐大亨，后来成为世界旅行家的张昕宇及其妻子梁红通过投影将一尊佛像的全息影像投到空佛龛上，并在之后向阿富汗文化部捐赠了价值12万美元的投影仪。这是非常慷慨的举动，但却被证明没有特别的用处：巴米扬并没有安装电力系统，所以这个需要用电的奇妙装置需要使用柴油发电机。事实上，这个投影仪很少有机会运转。当地的遗产官员责怪之前在此处展开研究的欧洲考古学家在离开的时候拿走了钥匙。

　　塔利班试图抹去伊斯兰出现以前的文明遗迹，这不过是这次发人深省而又让人沮丧的丰富展览的一部分。这次展览描绘了人类的一种极端行为，即试图抹去竞争对手和不同意识形态相关的实际痕迹。

埃克塞特的St Mary Arches教堂塔楼以东的景观。图片来源：Historic England Archive

　　“一个国家之所以存在，是因为有文化。”这是来自喀布尔（塔利班曾进一步破坏过这个地方）阿富汗国家博物馆外的石匾墙上的一句标语，由此推断，一个国家的遗产如果被抹除，那这个国家就可以轻易灭亡。从轰炸考文垂和德勒斯登的大教堂，到焚烧沙拉热窝的书籍，再到将胡姆斯夷为平地，该展览展示了现代战争往往会将重心放在蓄意破坏和占用文化创造上。展览的第二个部分展示了人们如何应对，讲述了记录二战带来的破坏的过程如何为英格兰历史遗产保护局（Historic England，展览的共同策展方）的工作奠定了基础，以及谷歌最近通过大众的照片将文物电子化且备受好评的情况，其中包括伊斯兰国组织于2015年毁坏的摩苏尔的狮子（the Lion of Mosul），现在已利用3D打印技术复制并在展览中展出。

　赫尔曼戈林亲自设计的制服。图片来源：IWM (UNI 562)

　　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来自国家领袖罗森贝格任务小组（Einsatzstab Reichsleiter Rosenberg）的相册，这是纳粹的一个特别任务小组，专门负责有组织地掠夺文物，其目录上包括1940年代从犹太家庭没收的绘画作品。最上方挂的是希特勒副手赫尔曼·戈林（Hermann Goering）穿的自命不凡的制服，这是一件由他本人亲手设计的带金色织锦的白色外衣。赫尔曼对艺术品贪得无厌，在纳粹掠夺最厉害的时候，曾在一周内将三幅新画作收入囊中，所以，用这件膨胀的装束来装饰他杂乱无章的家最合适不过了。

　　将近75年过去了，人们还在努力寻找并归还纳粹掠夺的战利品。展览还展出了佛罗伦萨乌菲齐美术馆（Uffizi Gallery）今年早些时候展出的一幅画，描绘的是纳粹军队在1943年掠夺一幅画的场景，展品周围挂着写有“偷窃！”的横幅。该活动取得了成果：就在上周，偷窃了该作品的德国士兵的后代最终同意完璧归赵。

　　从纳粹和塔利班，到伊斯兰国组织最近对巴尔米拉的破坏，展览上有许多关于邪恶势力的记载，但却少有空间展出那些所谓正义的一方所造成的伤害，例如联合军队对伊拉克造成的一系列破坏。巴比伦曾是一座以美丽和壮观而闻名的古城，欧洲用了1000年的时间才建造出能与之媲美的作品。2003年，以美国为首的军队选择了将巴比伦的所在地作为军事基地，在古城的废墟之上建造了补给站和停机坪，这一事实与上文所述的掠夺形成了有趣的对比。伊什塔尔大门（Ishtar Gate）著名的雕有神龙的装饰砖被人从墙上抠出来，拥有2600年历史的大道被军用车辆碾压，还有大量的泥土连同文物残片，被挖出来装进沙袋。当时，大英博物馆一份证据确凿的报告将该暴行形容为“等同于在埃及大金字塔或英国巨石阵旁建立军营”。

　1943年的英国军队海报。图片来源：伦敦帝国战争博物馆

　　军队也曾试图通过一套简便的“遗产资源保护扑克”（Archaeology Awareness playing cards）来保护这些遗迹，这是2007年由美国国防部和科罗拉多大学共同推出的一套扑克牌，目前在教育士兵了解文化遗产重要性的娱乐展区中展出。“古代遗址对当地社区而言至关重要，只有尊敬他人才能够赢得人心。”这是其中一张红心皇后上的说明文字，牌面上是一些当地人在欣赏伊拉克乌鲁克遗址的画面。

　　“观赏而不掠夺”（LOOK WITHOUT LOOTING）是二战时期传递给英国士兵的一则更直接的信息，这则信息印在一幅丝网印刷海报并在展览中展出，它旁边挂着一张信息详尽的挂图“艺术-背景介绍”，主要向新员工介绍葛雷柯和梵高的一些细节。

　　唐纳德·特朗普最近在推特上发表激烈言论威胁说要“毁灭”伊朗，在他可能误打误撞向这个国家发起战争的同时，奉劝他的军事官员，好好熟悉一下孕育了珀塞波利斯奇迹的古文明摇篮、伊斯法罕精美的清真寺、卡尚古城的泥砖住宅以及设拉子古城的豪华花园，免得我们要在日后不得不通过众人之力来获得它们的电子复制品。

　　“遗迹”展览从2019年7月5日到2020年1月5日在伦敦帝国战争博物馆展出。

　　（编辑：李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