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就这样过去了。

　　还记得2002年的冬天，上海音乐仓的左小祖咒专场，一对据说已经决定分手的情侣在左小令人垂泪的歌声中冲上狭小的舞台激烈地拥吻，甚至撞翻了架子鼓。左小和他的乐队为这对情侣把歌曲延长了五分钟，那首歌就是后来成为左小名曲的《平安大道的延伸》。

　　“一个人感到悲伤就去平安大道，一个人感到失落就不要去平安大道”，这十年来，左小祖咒总能穿透血淋淋的现实撩拨到这个时代最脆弱的神经。他收敛了癫狂的音乐实验，却在技艺的磨炼中提纯了感情。爱还是恨对他而言已经变成了一个伪问题，他是一个既会疗伤，又会往伤口上撒盐的歌手，他悲悯，却又无赖，他真情流露，却又总是把真情藏在一个个无厘头式的恶搞中，他不忽悠自己，却忽悠了整个时代。

　　当“朋克时代”的精英只剩下左小祖咒一个，当铁托——这个十年前流行的摇滚暗号和热血一起变成了陌生的词汇，1700多个左小粉丝2010年3月19日在北京世纪剧院的聚会也就成了“一代人去那里相互问好”。但左小祖咒是剑走偏锋的野心家，他把演唱会的主题定为“万事如意”，却并不为怀旧，他已经颠覆了中国唱片的标准，现在他要颠覆中国演唱会及演唱会影像作品的标准（如果存在标准的话），十年了，只有他，依然在搞搞新意思。

　　精良的制作不是弱智的虚饰，左小祖咒的诚实也远甚于真诚的婊子，在《万事如意LIVE》DVD里，他没有掩饰他在演唱开场曲《正宗》及《皮条客》时的拘谨，也没有蓄意放大他在演唱《我不能悲伤地坐在你身旁》时的大气与从容，在《苦鬼》（个人认为整场演唱会中左小发挥最完美的一首）中，画面与左小的歌声同样节制又都暗藏杀机，而《平安大道的延伸》，尽管没有了壮烈的爱情作为调料，但当张玮玮的手风琴响起，完美的剪辑就已经击中了观众的泪腺。

　　精良的制作不是技术的卖弄，《万事如意LIVE》DVD使用的D9、杜比5.1声道在国内是前所未见的，但左小的表达却是朴素的，他追求的国际标准不是好大喜功的与国际接轨，国内多数歌手、乐队的作品只能听个意思，而左小却贡献了罕见的可以反复推敲的细节。听左小近年的唱片，很容易被他瑰丽的音色吸引，而忽略了他的厚度和凝练。15分钟的《北京画报》是凝练的，花费两年时间制作的《万事如意LIVE》同样是凝练的，加拿大传奇乐队Cowboy Junkies（烟枪牛仔乐队）说左小的音乐是中国伟大的民谣，他们是对的。

　　左小祖咒一个令人艳羡的能力是，他总能把最出色的乐手吸引到他身边，从早期的夜千，到后来的朱小龙、郭大纲，再到李延亮、张玮玮，而来自台湾的制作人方无行、录音师胡必烈早已成为左小唱片质量的保证，当然还有陈伟伦，如果没有左小的提携，这棵奇葩也许至今仍默默无闻。

　　尽管我对《万事如意LIVE》DVD豪华的制作阵容并不感到惊奇，但艾未未、贾樟柯、朱文、宁浩、孟京辉的加盟仍然让人震撼。明星的堆垒不一定能造就伟大的艺术，就像不是任何人都能做皇马巴萨的主帅，但左小祖咒却让上面提到的这些杰出的名字各司其职、各尽其用，《万事如意LIVE》踢的足球不是艾式、贾式，而是地道的左式。

　　《万事如意LIVE》DVD是左小祖咒一张很重要的唱片，就像《MTV Unplugged in New York》（纽约不插电）之于Nirvana（涅磐乐队），通过这张唱片，他贯通了唱片工业的全部技法，技术对他而言已经是身体的一部分了，他可以更心无旁骛地做音乐了。中国还从来没有一个到60岁还能保持旺盛创作力的音乐家，对40出头的左小祖咒而言，好戏才刚刚开始。

    （编辑：刘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