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火化后埋骨于此,父亲在世时也常来墓前坐着,可以清晰地看到远洋的船驶过。他说往前看就是东北方,海水流向渤海湾就是大连,是回家的路,我们是回不去了,埋在这里很好。”这是齐邦媛那部厚厚的自传《巨流河》里一句父亲解不开的乡愁,从台湾的哑口海到滚滚的辽河入海口,中间岂止隔的是三海,隔的是那近乡情怯,隔的是回也回不去的蹉跎岁月。陈升在《滚滚辽河》里唱着时光的巨流河,就像每个故事都要有个起点一样,结尾的口哨声带你回到茫茫的东北。
乡愁是亘古永不完结的题材,尤其是那隔着一水的岛屿。在余光中笔下乡愁是“小小的邮票,窄窄的船票”;在侯孝贤具象化的镜头下,电影就是一种乡愁;乡愁也在浪荡的陈升走板荒腔的歌中。所以可以想象外省人努力把广袤土地上的习俗围圈在小小的眷村里,努力着让自己过的不像外省人,那些浓烈的乡愁最好寄托于遥不可及的远方,也所以理解陈升一个热带岛民对寒冷的向往。这次陈升流浪的脚步从云南离开,深入到东北的腹地,要走北索性就干脆走到国境的最北方。开篇的《加格达奇的夜车》里有陈升和左小祖咒不成调的边唱边说,就仿佛是哥俩在摇晃的绿皮火车上,喝了二两开始不着边际的胡言乱语。加格达奇这个林区小镇,光从这个异域的名字就满足了陈升对东北的意淫。加格达奇总共通着三趟火车,三趟车的终点通通都是升哥的目的地—北极村。《家在北极村》就算有郁可唯东北小调式的开头以及拨弄心迹的弦乐,也阻挡不了这首歌腊月里惊了风起了霜,也足以让人打开胸怀,周身的寒意慢慢浸透,饱含的乡愁被表述的浓郁欲滴。它铺陈的相当的有耐心,不疾不徐,不断盘旋的弦乐溢满,就像一瓶香槟在气氛最融洽的时刻“砰”的一声打开,流光溢彩,能让人在结尾处落泪,恰到好处,也深感满足。而《像父亲那样的人》很自然想到那部《东京塔》,这部电影有个小标题“妈妈和我,有时还有爸爸”。爸爸这个角色似乎在成长过程中就像系列剧一样,不会连续出现但总会在关键时刻点到为止,就像这首歌的一句歌词“像父亲那样的人啊,是不常在梦境里出现的”。年少轻狂认为年轻就是要背井离乡才好啊,在离别的车站,心里有点恼面前这个懦弱的男人,甚至怨恨到“真该甩你一巴掌的”,但是父母子女的关系到底是怎样的,就像我们再怎么无能或者一败涂地,父母不都也接受下来了吗?那么我们又配有什么样的父母?因为到最终“你是无法恨住的”。整张专辑听下来,抛开戏谑的《别告诉妈妈》,有乡愁,有父母,有故土还有就是辜负的她。加入两首郁可唯和刘若英以“她”为视角的歌,着实是棋高一着,一首《月儿几时圆》是姑娘怀春的相思,一首《我曾爱过一个男孩》是时过境迁的回头看,但时光已老。郁可唯非常适合小调式的歌曲,悠悠扬扬一顿一挫,还有只能陈升才能写出的像二人转一样大俗即大雅的歌词,让人欲罢不能。但刘若英的底蕴确实没有黄莺莺来的醇厚,高音的障碍,几句唱词匆匆忙忙急着转下来,少了绵延的厚重感。
大师刘家昌曾说如果一个人唱歌唱的好,听他心里会酸。听陈升就是这样,他总是唱歌即好听又“难听”,看似不在调上,唱错字连篇,有时候还像酒后的喃语,但总有一种魔力会让你跟着又哭又笑。写到这里,就仿佛看到他躲在酒瓶后面狡黠的笑,像个顽童。
(编辑:刘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