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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恩·麦克尤恩:色情

2018-03-23 13:45:30来源: 经典名著    作者:伊恩·麦克尤恩

   
一个五十来岁的丰满女人站在一块塑料浴帘前,赤裸着,只穿着短裤,戴有面罩,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侧,一只手夹了一只闷燃着的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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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源百度


  奥博恩穿过索霍市场向布鲁尔街他哥哥的店里走去。一小堆顾客在里面翻动杂志,哈罗德站在角落里高出地面的台子上,透过圆卵石般的厚镜片望着他们。哈罗德身高不到五英尺,穿增高鞋。在成为他的雇员前,奥博恩总是叫他小矮子。他肘边的一个微型收音机播放着下午赛马会的实况,声音刺耳。“哦,浪子弟弟……”哈罗德不无嘲弄地说,一双被镜片放大的眼睛随着每一个辅音眨动。他越过奥博恩的肩头望去。“先生们,这些杂志全都是卖的。”那些读者们不自在地动了动,像受到打扰的梦中人。一个人把杂志放回去,然后走出了店门。“你去哪里了?”哈罗德压低声音问。他从台子上走下来,穿上外套,瞪着奥博恩,等待一个回答。小矮子。奥博恩比他哥哥小十岁,他厌恶他和他的成功,但现在却奇怪地想得到他的嘉许。“我有个约,不是吗?”他安静地说,“我染上淋病了。”哈罗德感到愉快了。他伸出手来调侃似的锤了下奥博恩的肩。“报应吧。”说着咯咯怪笑了一声。又一个顾客溜出了店门。哈罗德在门道里喊道:“我五点钟回来。”奥博恩笑着看他哥哥离开。他把大拇指勾进牛仔裤里,梭巡着走向那一小堆人。“先生们想要什么?这些杂志都是卖的。”他们立刻在他面前如鸟兽散,忽然间店里只剩他一人。


  一个五十来岁的丰满女人站在一块塑料浴帘前,赤裸着,只穿着短裤,戴有面罩,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侧,一只手夹了一只闷燃着的烟。本月人妻。“因为面罩和床上那块厚橡胶垫,”安多弗的约翰写道:“我们从未回头看。”奥博恩玩了会收音机,然后又把它关掉。他有节奏地翻动着杂志,停下来看读者来信。童年一名,未割包皮,未有卫生措施,明年五月就四十有二,不敢褪开包皮,怕被看到的东西吓到。我梦到过那些可怕的虫子。奥博恩大笑着叉起两腿,他把杂志放回去,又抄起收音机,飞快地一开一关,放出一些意义不明的断裂音节。他在店里走动,把架子上的杂志摆正。他站到门边,望着被塑料斑马线的彩带分割的湿漉漉的街道发呆。他一遍一遍地哼着一个循环往复的小调。然后他回到哈罗德的台子上,打了两个电话,都是打去医院的,第一个找露西。但德鲁护士长在病房里正忙,不能来接电话。奥博恩留下一个口信说他今天晚上不能去看她了,明天会在打电话。他拨了医院的总机,这次要找的是儿童病房的实习护士谢泼德。“嗨,”保琳是个沉默寡言的女孩,有次看一个讲杀虫剂灭蝴蝶的效果的片子时哭了起来。她想用她的爱挽回奥博恩。现在她笑了:“我早上一直在给你打电话,你哥哥没跟你说吗?”


  “听着,我八点钟到你那里。”奥博恩说着,把听筒放了回去。


  哈罗德过了六点才回来。奥博恩头枕在胳膊上,几乎睡着了。店里没有顾客。奥博恩只售出一本《美国婊子》。“这些美国杂志,”哈罗德边说边倒空收银柜里的十五英镑和一把银币,“还不错。”哈罗德穿了新茄克,奥博恩用手指赞赏地抚弄着。“七十八镑。”哈罗德说着,在鱼眼镜前挺了挺身子,眼睛闪了下光。“不错,”奥博恩说,“是他妈不错,”哈罗德说着开始关店门,“千万别太指望星期三。”他伸手打开防盗报警器时,所有所思地说,“星期三是个傻逼天。”现在奥博恩站在镜子前,察看嘴角一小道粉刺。“你还真不是开玩笑。”他附和道。


  哈罗德的房子在邮政大楼脚下。奥博恩租了他一个房间。他们一起走着,一言不发。哈罗德不时瞥瞥旁边幽暗的橱窗里自己和新茄克的影子。小矮子。奥博恩说,“冷?是不?”哈罗德没说什么。几分钟后,他们走过一个酒馆,哈罗德推着奥博恩走进这个阴湿冷清的地方,说:“你惹上淋病了,我来请你喝一杯吧。”酒馆老板听到这话饶有兴趣地打量了一下奥博恩。他们每人喝了三杯威士忌,奥博恩为第四杯买单时,哈罗德说,“哦,对了,你正搞的那两个护士中的一个打过电话过来。”奥博恩点头,擦了下嘴唇。停了一会哈罗德说:“你这方面很行啊……”奥博恩又点了点头。“那是。”哈罗德的茄克闪了闪。他伸手拿酒杯时,它吱扭作响。奥博恩不打算告诉他任何事情。他双手啪地一合。“那是。”他重复道,越过哥哥的肩头瞪着空空的酒馆。哈罗德又试探说:“她想知道你去哪里了……”“我肯定她问的。”奥博恩咕哝道,接着笑了。


  保琳,矮而且少言,苍白没有血色的脸,被一道浓重的黑色刘海分割,眼睛很大,绿色的,目光警觉。她的公寓小又潮湿,和一个从不在那里的秘书合住。奥博恩十点以后才到。微醉,需要洗个澡冲掉最近缠绕在他手指上的那股淡淡的化脓气味。她坐在一个小木凳上看着他享受。有一下她探身过来碰触他身体破水的部位。奥博恩闭着眼睛,双手浮在体侧,四下里只有水箱里的咝咝声。保琳悄悄地起身去卧室拿一条白毛巾,奥博恩没听见她走开又回来。她再次坐下,一等可以,便迫不及待地揉搓起奥博恩潮湿平板的头发。“吃的弄糟了。”她不含怨意地说。汗珠汇聚在他的眼角,眼泪般顺着鼻子淌下来。保琳把手放在奥博恩戳出灰色水面的膝盖上。蒸汽在冰冷的墙壁上变成水,没有意义的几分钟过去了。“别介意,亲爱的。”奥博恩说着,站了起来。


  保琳出去买啤酒喝披萨,奥博恩在她的小卧室里躺下来等。十分钟过去了。他匆匆察看了一下干净而肿胀的尿道,穿上衣服,在客厅里不安的走动。保琳的那点藏书里没有什么让他感兴趣的。没有杂志。他进到厨房找喝的。里面什么都没有,除了一块烤糊的肉馅饼。他把四周烧焦的部分剔掉,边吃边翻看一本图片日历,吃完才记起他是在等保琳。他看了看表。她出去快半小时了。他飞快地站起来,身后的椅子被弄翻在地。在客厅里他停了一下,然后便决然走出公寓,顺手摔上前门。他急急忙忙地下楼,担心现在会遇到她,因为他已决定走了。但她就在那里,第二层楼梯中间,有点气喘,怀里抱满瓶子和锡纸包。“你去哪里了?”奥博恩说。保琳在离他几个台阶处站住,脸颊不自在地仰在她那些物什上面,眼白和锡纸在黑暗中格外分明。“常去的地方关门了。我得走上几里远……抱歉。”他们站在那里。奥博恩不饿。他想走。他把大拇指勾进牛仔裤腰,头向着看不见的天花板伸了伸,然后低头看向等待着的保琳。终于他说:“哦,我正想走呢。”保琳朝上走,一边推开他一边轻声说:“傻子。”奥博恩转身跟随她,颇有些失望。


  他倚在门道上,她扶正椅子。奥博恩摇头示意他不想吃保琳正在摆盘的那些食物。她给他倒了杯啤酒,又跪下来收拾地板上几星馅饼皮。他们坐在客厅里。奥博恩喝酒,保琳慢吞吞地吃,两个人都不说话。奥博恩喝光啤酒,把手放到保琳膝上。她没有转身。他欢快地问:“你怎么了?”她说:“没什么。”因被触怒而兴奋的奥博恩凑得更近,手臂搭过来护拢她的肩膀。“我们上床吧。”保琳忽然站了起来走去卧室。奥博恩坐着,双手交迭在脑后。他听保琳脱衣服,又听见床的吱呀声。他站起来,走进了卧室,仍然没有欲望。


  保琳仰躺着,奥博恩迅速地脱掉衣服,在她身边躺下。但她并没像往常那样唤他,也没动。奥博恩抬臂想去摸她的肩,却只是让手重重地落在被子上。他们仰面而卧,愈感寂静。终于奥博恩决定给她最后一次机会。他一声咕哝,用胳膊肘支起身子,脸俯在她的上面。她眼里盈满泪水,凝视着别处。“出什么事了?”他用一种妥协的唱歌似的调子问。那双眼动了动,盯住了他的眼睛。“是你。”她简短地说。奥博恩躺回他那一边。过了一会儿语带威胁地说:“好,我知道了。”然后站起来,立在她上面,跨过去走到房间的另一边。“好吧那么……”他说。他把领带团成一团,寻找衬衫。保琳背对着他。但当他穿过客厅时,她表示反对的一声响似一声的嚎哭让他停下来转过身。全身雪白,穿着一袭棉睡衣的她站在卧室门道里,在空中,在这个相连空间的弧线上的每一点,就好像特技摄影师的推进器,她在房间的那一边,也在他跟前,手咬指节,不停地摇头。奥博恩笑着,双手抱着她的肩膀。他心生原谅。两个人紧抱着走回卧室。奥博恩脱掉衣服,他们又躺下了。奥博恩仰卧,保琳的头枕在他的肩膀上。


  奥博恩说:“我从不知道你心理在想什么。”这个想法给予他深沉的安慰,他睡着了。半个小时后他醒了。被一星期的十二小时轮班制耗尽精力的保琳也在他胳膊上酣睡。他轻轻地摇她,“嘿,”说着用力摇起来。她呼吸的节奏被打断了,开始动弹,他模仿着某部记不起来名字的电影,简洁地说,“嘿,我们还有事情没做呢……”


  哈罗德很兴奋。奥博恩第二天近午时分回到店里,哈罗德拽住他的手臂,向空中挥舞一张纸。他几乎是在叫喊:“我找到办法了。我知道我该拿这个点怎么办了。”“哦,是吗。”奥博恩闷闷地应道,并用手指揉眼睛,直到那种无法忍受的痒变成一种可以忍受的痛。哈罗德搓着两只粉红的小手,飞快的解释:“我准备全卖美国杂志。今天早上我跟他们的代表在电话里谈过了。他们半小时内就会来这里。我要把那些尿他妈逼的玩意儿全都清掉。我打算以一本4.5镑的价格购入《佛罗伦萨之家》全系列。”


  奥博恩穿过店堂走到摊着哈罗德夹克的椅子边。他穿上它。当然太小了。“我想把这里改名为‘泛大西洋书店’。”哈罗德说。奥博恩把夹克往椅子上一抛,但它滑到了地上,像一条充气塑料蛇一样瘪了下去。哈罗德把它捡起来,不停地说下去。“我如果做《佛罗伦萨》是专营店,就可以拿到特别的折扣,而且,”他呵呵一笑,“他们会为那个破霓虹灯牌付钱。”


  奥博恩坐下来打断了他哥哥。“你要抛售多少充气女模?地下室里还有二十五个那样的笨玩意呢。”哈罗德却在往两个杯子里倒苏格兰威士忌。“他们半个小时之内就会过来。”他一边重复一边递给奥博恩一杯。“大生意啊。”奥博恩说着呷了一口。“我想让你今天下午开货车去趟诺伯里取下货,我想立刻开始。”


  奥博恩拿着酒杯郁闷地坐着,他哥哥吹着口哨,在点里忙活。一个男人走进来,买了本杂志。“瞧,”那个顾客还在颗粒安全套前流连忘返时,奥博恩酸溜溜地说:“他就买了英国的不是?”那人羞愧地转身走了。哈罗德走过来蹲在奥博恩的椅子边,用对一个婴儿解释性交的口气说:“我在做的是什么呢?75分的40%。30分。他妈的30分。在《佛罗伦萨之家》上我能赚4.5英镑的50%。而这,”他的手在奥博恩膝盖上轻轻一按,“就是我所说的生意。”


  奥博恩把空酒杯在他哥哥眼前晃了晃,耐心地等他把它加满……小矮子。


  《佛罗伦萨之家》的仓库是一个废弃的教堂,在诺伯里区布瑞克斯顿一边的一条狭窄的阶地巷。奥博恩走进主廊道。西首用石膏灰泥建了一个粗糙的办公室和等候室。洗礼盆作了等候室的大烟缸。一个染蓝色头发的上了年纪的女人坐在办公室里打字。奥博恩敲了敲滑道窗,她没理他,接着站起来把玻璃窗格滑道一边。她结果他推过来的定单,用毫不掩饰的厌恶神情斜了他一眼,一本正经地说:“你最好等在这里。”奥博恩在洗礼盆旁边跳了几下象征性的踢踏舞步,梳了梳头发,哼起了那循环小调。忽然一个穿着棕色外套的干缩男人来到他身边,拿着书写板。“泛大西洋书店?”他问。奥博恩耸了耸肩,跟在他后面。他们沿着钢制书架中间的狭长甬道慢慢朝前走,老人推着一辆大滑轮推车,奥博恩背着手走在前面一点。每走几码,那个仓库管理员就停下来,没好气地喘着,从书架上举起一大摞杂志。推车里的货逐渐增多。老人粗重的呼吸声在教堂里回响。在第一条甬道的末尾,他在推车上坐下来,坐在一堆堆整齐的杂志间,对着一张纸巾咳了大约一分钟,然后小心地将里面绿色的沉甸甸的内容包好,折叠起来放进口袋。他对奥博恩说:“来,你年轻。你来推这玩意吧。”奥博恩说:“你他妈自己推吧。这是你的工作。”然后递给老人一根烟,为他点着。


  奥博恩朝书架上点了点头。“你在这里很读了些书吧。”老人一说就来气地感叹说,“这些都是垃圾,应该被禁掉。”他们继续往前走。最后,他签发票的时候,奥博恩说:“你今晚和谁躺一起?办公室里那位女士?”仓库管理员被逗乐了,像打铃一样咯咯笑起来,接着却演变成了一阵咳嗽。他虚弱地靠着墙,一等恢复德差不多了,便意味深长地眨了下含泪的眼睛。但奥博恩已经转身,推着杂志向货车走去。


  露西比保琳大十岁,有点丰满。她的公寓宽大又舒适。她是个护士长,而保琳不过是个实习护士。他们互相不知彼此的存在。在地铁站奥博恩为露西买了花。她开门时,他一个假鞠躬把花呈上,鞋跟踢得咯嚓响。“求和礼物?”她嘲讽地说着,接过黄水仙。她把他领进卧室。两人并排坐在床上。奥博恩敷衍似的用手顺着她的腿网上摸,她推开他的胳膊,说:“快点啊,你这三天到哪里去了?”奥博恩几乎想不起来。两夜和保琳在一起,一夜和哥哥的朋友们子啊酒吧。


  他在灯芯绒被单上舒服地伸了个懒腰。“你知道的……为哈罗德工作到深夜。改装店面什么的。诸如此类。”


  “那些个黄书。”露西说着尖声一笑。


  奥博恩站起来踢掉鞋。“你又开始了。别这样。”他说,很高兴地放弃防守。露西欠身拾起他的鞋子。“你会弄坏鞋子底的,”她匆忙地说,“像这样脱鞋。”


  他们都脱了衣服。露西把她的衣服整齐地挂进衣橱里。奥博恩几乎全裸地站在她面前时,她厌恶地皱了下鼻子,说:“你身上怎么这股味儿?”奥博恩有点受伤。“我去洗澡。”他硬生生地说。


  露西用手试了下洗澡水,高声说话以盖过水龙头的哗哗声。“你应该带些衣服来洗。”她用手指勾住他裤子上的松紧带。“这些给我,明天早上就能干。”奥博恩怀着爱意的挑逗,用手指勾住她的手指。“不,不。”他马上叫喊起来。“它们早上还是干净的呢。是的。”露西开玩笑地去脱他的衣服,它们缠斗着滚过浴室地板。露西尖叫又大笑。奥博恩兴奋却自持。


  最后露西穿上睡袍走开了。奥博恩听见她进了厨房。他坐在浴缸里洗掉那些闪亮的绿色斑迹。露西回来时裤子已经放在散热片上烘着了。“女人的肋骨,不是吗?”奥博恩在浴缸里说。露西说:“我也进来了。”接着脱掉睡袍。奥博恩给她让出地方。“您请。”她在灰色水中坐下来时,他微笑着说。


  奥博恩仰卧在干净的白色床单上。露西轻轻地趴到他肚皮上,像只伏巢的大鸟。她决不允许别的方式。她一开始就说:“我主动。”奥博恩回答:“咱们走着瞧。”想到可以享受被征服的快感,就像他哥哥杂志上的那些瘸腿人一样,他很害怕,感到恶心。


  露西说话辛辣起来,这是她对待难缠的病人的声调。“你不喜欢就别再来。”奥博恩不知不觉被引导着按她所想的去做。她不单单是想坐在他身上,她不想他动。“如果你动一下,”她警告了他一次,“我就要你好看。”奥博恩习惯性地上挺和深入,她立刻撒开巴掌抽了他几下,动作快得像蛇吐信子。那一刻她达到了高潮,然后滚到一边,半是呜咽半是笑。奥博恩红肿着一边脸,气恼地走开。“你太变态了。”他在门口喊道。


  第二天他又来了。露西答应不再打他,却换成了骂。“你个没用的小可怜虫。”她会在兴奋的顶点尖叫。她似乎本能地感受到奥博恩羞愧震颤中的快感,想要推之更深。有次她猛然从她身上完全抽离,远远地笑着,朝他头上和胸上撒尿。奥博恩挣扎着避开,但露西抓住了他,似乎深深满足于他不经意的高潮。这次奥博恩愤怒地离开了公寓。露西强烈的化学气味缠绕了他好几天。就是在这段时间里他遇到了保琳。但不到一个星期,他又回到露西的公寓去——他坚持说——拿回他的剃刀,露西劝他穿上她的内裤。奥博恩惊恐而兴奋地抵抗着。露西说:“你的问题是,你害怕自己喜欢的东西。”


  现在露西一手握住他的喉咙。“你敢动。”她嘶声说,闭上眼睛。奥博恩静静地躺着。露西在他上面像颗巨树般摇摆。她努嘴想吐出一个字,却没有出声。许久,她睁开眼睛瞪着下面,眉头微皱,似乎在努力摆正他的位置,同时不停地前后摆动。终于她说出来了,更像是自言自语,而不是冲他说。“虫子……”奥博恩呻吟起来。露西的大腿小腿绷紧并颤抖着。“虫子……虫子……你可怜的小虫子。”她的手再次拢紧他的喉咙。他眼睛深陷,一句话经过了很长时间才破唇而出。“是的。”他轻声答应。


  第二天奥博恩去看了门诊。医生和他的男助手见惯不惊,并不在意。助手填了一份表格,想了解奥博恩近期性生活细节。奥博恩捏造了伊普斯维奇公交车站的一个妓女。这之后许多天他都保持独处。一早一晚都去看医生,打针,欲望逐渐衰竭。保琳和露西打来电话时,哈罗德告诉她们他不知道他在哪里。“也许到哪里去休假去了。”他边说边朝店铺另一头的弟弟眨了下眼。有三四天两个女人每天都打电话过来,然后忽然又都再没有电话过来。


  奥博恩没大在意。书店现在很赚钱。晚上他和哥哥及哥哥的朋友们一起喝酒。他感觉自己既忙碌又病弱。十天过去了。他用哈罗德给他的额外的钱买了一件皮夹克,就像哈罗德那件,但似乎更好,更正点,装饰着红色纺丝线条。它既光亮又吱扭有声。他在鱼眼镜前花了许多时间,侧身而立,欣赏着自己的样子,肩膀和二头肌将皮料撑起并呈现出一种紧致的光泽。他穿着皮衣来往于店铺和诊所之间,感觉到街上女人的注视。他想起了保琳和露西。他考虑了一天该先给哪个电话。他选择了保琳,从店里给她打电话。


  奥博恩等了很久才被告知,实习护士谢泼德不在。她在考试。奥博恩把电话转拨到医院的另一侧。“嗨,”露西拿起电话时他说,“是我。”露西很开心。“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你去哪里了?”他坐下来。“今晚怎样?”他问。“我都等不及了……”露西像个性感小猫似的低语。奥博恩大笑,拇指和食指顶住前额,听到线那头远远传来别的声音。他听到露西在下达着指令。然后她飞快地对他说:“我得走了,他们刚刚接了一个病例。那么晚上大约十点吧……”然后就走了。


  奥博恩准备了他的故事。但露西并没有问其他去了哪里。她太高兴了。她笑着给他开了门,抱了抱他,接着又笑起来。她看上去不一样了。奥博恩想不起来她竟有这么美。她的头发变短了,棕发的颜色更深,指甲是淡橘色,穿着一条黑底橙点的裙子。餐桌上有蜡烛和酒杯。唱片播放器上播放着音乐。她往后站了站,眼睛发亮,几乎狂野。她欣赏起他的皮夹克来,手指一路抚摸着红色线条,又整个人贴到上面。“好滑。”她说。“折价后才六十镑。”奥博恩得意地说,想要去吻她。但她又笑开了,把他按到椅子里。“你在这里坐一会,我去拿点饮料来。”


  奥博恩往后一躺。唱片机里一个男人歌唱着发声在铺着白色干净桌布的餐馆里的爱情。露西拿来一瓶冰凉的白葡萄酒。她坐到他椅子的扶手上,他们边喝边聊。露西告诉他最近病房里的故事,恋爱的或者失恋了的护士们,康复了或者死去的病人们。她边说边解开他衬衫最上面的纽扣,手伸进去一直摸到他的肚子,但当奥博恩在椅子里转身伸手去摸她时,她把他推开,俯身亲吻他的鼻子。“好了,好了。”她辛辣地说。奥博恩努力控制住自己。他复述着酒馆里听来的轶事。每到结尾处露西都疯狂大笑。奥博恩开始讲第三个时,她的手轻轻落到他的两腿之间,停在那里。奥博恩闭上了眼睛。手却挪开了,露西推搡着他:“接着讲啊。”她说,“越来越有意思了。”他抓住她的手腕,想把她拉到膝上来。她轻叹一声,溜开去又拿了一瓶回来。“我们应该经常喝点葡萄酒,”她说,“既然它能让你讲出如此有趣的故事。”


  受到鼓励,奥博恩接着讲他的故事,关于一辆车,一个车库修理工对一个牧师说的话。露西一次次放下他钓饵,笑了又笑。他没想到这个故事有这么好笑。地板在他脚下升起又落下。露西是那么漂亮,那么香,那么温暖……她的眼睛闪闪发光。她把他逗弄得动弹不了。他爱她。她笑着,夺去了他的意志。现在他看清了,他要过来和她一起住,每天晚上她把他逗引到疯狂的边缘。他把脸贴到她胸上。“我爱你,”他咕哝着,露西又笑了,抖动着,擦去眼中的泪水。“你……你……”她不住地想要说什么。她往他杯子里倒空了酒瓶。“干一杯……”“好,”奥博恩说,“为我们俩。”露西忍住了笑声。“不,不。”她拖长语调尖声说道,“是为你。”“好吧。”他说,一口干了下去。接着露西站在他面前拉他的胳膊。“来,来。”她说。奥博恩挣扎着从椅子里站起来。“晚餐怎么办?”他问。“你就是晚餐。”她说。他们一边傻笑着一边跌跌撞撞地走向卧室。


  他们脱衣服时,露西说:“我给你准备了一个特别的惊喜……别大惊小怪。”奥博恩坐在露西大床的床沿上打了寒颤。“管它是什么,我准备好了。”他说。“好……很好。”她第一次深深地吻了他,轻轻地把他推到在床上。她向前爬过来跨坐到他胸上。奥博恩闭着眼。几个月前他也许会激烈地反抗。露西抬起他的左手送到嘴边,亲吻每一个手指。奥博恩笑了,“嗯……第一道菜。”房间和床在他周围轻柔地起伏。露西把他的手推到床的一个上角。奥博恩听到一声遥远的叮当声,像是铃铛。露西跪在他肩膀傍边,压住他的手腕,用一条带扣的皮带扣住。她总是说有一天要把他绑起来做爱。她附近他的脸,他们又接吻。她舔他的眼睛,耳语道:“你哪儿都别想去。”奥博恩大口吸气。他没法调动脸部肌肉去笑。现在她拉住他的右臂,拖往远处的床角,奥博恩惊恐万分地顺从着,感觉到胳膊像死了死的。现在这只手也被固定了,露西的手顺着他的大腿内侧一路轻抚,摸到了脚……他躺着,手足被拉伸到几乎要迸开和断裂,又被四角固定,整个人就那么摊开在白色床单上。露西跪在他的两腿根部,俯视着他,脸上带着一丝淡漠的笑意,手指轻轻地抚弄自己。奥博恩躺在那里,等待她像一只白色大鸟一样孵在他身上。她用指尖抚弄他的敏感之弧,然后又用大拇指和食指圈住它的根部。一声呻吟从他嘴里逸出。露西俯身向前,她的眼神那么狂野。她耳语:“我们打算整治你,我和保琳……”


  保琳。有一瞬间,这些音节空洞而无意义。“什么?”奥博恩说着,忽然想起来了,领会了这一威胁。“放开我!”他飞快地说。但露西的手指弯在阴户里,眼睛半开半闭,呼吸缓慢深长。“松开我!”他大喊,无望地挣动皮带。露西的呼吸现在变成了轻喘。他愈挣扎,她喘息愉快。她在说着什么……咕哝着什么。她在说什么?他听不清。“露西,”他叫道,“请松开我。”忽然间她安静了,双目圆睁,眼神清醒。她爬下床。“你的朋友保琳来了,很快就到。”说着便开始穿衣。她顿时就不一样了,动作爽利,不再看他。奥博恩想装得不在意,但他的嗓门有点高:“怎么回事?”露西站在床脚边扣裙子的扣子。她抿起嘴唇。“你这个混蛋。”她说。这时门铃响了,她笑了:“来得正是时候,不是吗?”


  “是的,他很安静就被放倒了。”露西说着,把保琳领进卧室。保琳一言不发。她不看奥博恩,也不看露西。奥博恩的眼睛盯着她手里抱着的那个物体。那玩意很大,银色的,像是一个超大电烤箱。“可以就插在这里。”露西说。保琳把他放在床头桌上。露西在她的化妆台前坐下来,开始梳理头发。“我过一下就去给它弄点水来。”她说。


  保琳走到窗边站住。房间里一片安静。奥博恩粗着嗓子说:“这是怎么回事?”露西在椅子里转过身来。“那是个消毒器。”她语调轻快地说。“消毒器?”“你知道,外科用的消毒器具。”下一个问题奥博恩不敢问了。他感到恶心和晕眩。露西离开了房间。保琳仍旧瞪视着窗外的黑暗。奥博恩觉得需要说点悄悄话:“嘿,保琳,怎么回事?”她转过脸来对着他,没说什么。奥博恩发现右腕子的带子松了一点,皮子被拉长了。他的手被枕头掩着。他前拉后扯,一边急迫地说:“瞧,我们赶快出去吧,松开这些东西。”


  她迟疑了一刻,然后沿着床边走过来,向下瞪视着他。她摇了摇头。“我们要整治你。”这一下重复让他很恐惧。他左冲右突,扭来扭去。“我不想开这该死的玩笑!”他喊道。保琳转过身去。“我恨你。”他听见她说。右手的带子又松开了一点。“我恨你。我很你。”他使劲拉扯,直到感觉手都快断了,但他的手对于手腕上的那点松动空间来说,还是太大,他放弃了。


  现在露西在床边往消毒器里注水。“这玩意真叫人恶心。”奥博恩说,露西从桌上拿起一个黑色的扁平箱子。他砰地打开箱子,开始往外拿出长柄剪刀,手术刀之类明亮尖利的银色玩意。她把他们小心地浸入水中。奥博恩又开始活动右腕。露西拿掉黑色箱子,在桌上放了两个蓝边的白色肾形碗。其中一个里面躺着两个皮下注射针头,一个一小。另外一个里面躺着两个皮下注射针头,一大一小。另外一个里面是棉球。奥博恩的声音颤抖着。“这到底是要干什么?”露西把冰冷的手放在他的额头上。她咬字清晰地说:“这是他们在诊所就应该对你做的。”“诊所……?”他重复道。他现在能看到保琳正靠在墙上对着瓶子喝威士忌。“是的,”露西说,伸下手去捉他的脉,“让你别再传播你那点秘密小毛病。”“也别再撒谎。”保琳说,声音因愤怒而紧绷。


  奥博恩不由自主地笑起来。“撒谎……撒谎,”他连声说着。露西从保琳手里拿过威士忌,举到嘴边。奥博恩恢复了情绪。他的腿在颤抖。“他们全都疯了。”露西敲着消毒器,对保琳说,“这里还需要几分钟。我们到厨房去擦洗消毒吧。”奥博恩努力抬起头来。“你们去哪里?”他在她们身后喊道。“保琳……保琳。”


  但保琳已没有什么要说。露西在卧室门道理停下来,冲他一笑:“我们会给你留一截漂亮的小残根,好记住我们。”然后便关上门。


  床头桌上的消毒器开始嘶嘶作响。片刻之后沸水开始微微翻滚,机器里传出了一下轻柔的丁零声。恐惧之下,他开始猛力抽动双手,皮带磨破了腕上的皮肤。绳套现在退到了他的拇指根部。漫长的几分钟过去了。他悲嗥着拉扯着,皮带的边缘深深切入他的手腕。他几乎就要挣脱了。


  门开了。露西和保琳搬进来一张小矮桌。透过恐惧,奥博恩再次感到兴奋,恐惧中的兴奋。她们把桌子放在床边。露西俯身察看他的勃起。“哦,亲爱的……哦,亲爱的。”她喃喃道。保琳用夹钳从滚水里捡出器具,在她刚铺的硬挺白色桌布上摆成整齐的银晃晃的一排。绳套一点一点地向前滑动。露西坐在床沿,从碗里拿起那根大针头。“这会让你有点想睡觉。”她说。她把它举得笔直,并射出一线液体。当她伸手去拿棉球时,奥博恩的手臂完全挣脱了。露西微笑着。她把针头放在一旁。她再次俯身向前……温暖、芬芳……她用狂野的通红的眼睛定定地瞧他……手指逗弄着他的尖端……手指静静地环绕着他。“躺回去,迈克尔,宝贝。”她朝保琳麻利地一点头。“你去扣紧那条带子,谢泼德护士,我想我们就可以开始了。”


  (编辑:王怡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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